许夫人一听,慌忙提道:“人家书恩年纪还小……理当过几年小两口的日子,清闲一番。之后再考虑孩子的问题也不迟。反正两人都还年轻。娘,你说是不是。”
    老夫人听了,恍然大悟那般连连点头笑道:“哎哟瞧我,老糊涂。你才嫁过来第一天我就跟你说这些,孩子,别有压力啊。不着急,我们不着急。你俩大可多耍几年。女人,在家从父从兄的,嫁了人还得从夫从子,一刻闲工夫都没。奶奶可不想看你年纪轻轻就落到这套里。方才的话,你大可当奶奶是胡说。”
    赵书恩看着许家两位长辈,心里犯起了纳闷。每家媳妇一进门,首要任务便是催着生孩子。怎么到了许家,却偏偏这般宽容。幸得赵书恩也不愿过早受束缚,她点点头,看了许雅倾一眼,红着脸道:“我一切听从夫君的。”
    赵书恩乖巧伶俐,甚是得老夫人与许夫人的喜爱,拉进房里说聊点女人心窝话,这一上午时间便过去了。许雅倾趁此到店面去巡了一圈,回到家时,便听说老夫人与许夫人结伴外出,说是要到城外的寺庙去祈福。
    许雅倾心想这两人肯定是去看望许雅伦了。提心吊胆了三个月,如今心头大石已落定,便要前往汇报一番,好让许雅伦也安下心来,继续养病。
    许雅倾一迈进自家庭院,就看见院子里有几个木匠在又敲又打。春泥站在树荫底下监督着,擦汗抬头之余看见许雅倾,春泥连忙迎上前道:“姑爷回来了。小姐在屋里等着呢,她特地熬了绿豆海带汤给姑爷解暑。”
    “这是在作甚?”许雅倾指着那几个木匠问道。只见那木匠已经在院子里钉起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框架。
    春泥笑道:“这是做秋千呢。小姐在家时候便爱玩秋千。来到这见庭院只有花花草草,不习惯,便吩咐人做一把秋千……姑爷,您,介不介意?”
    许雅倾一听,不住笑答:“我怎会介意。怪我照顾不周全。书恩她,原来喜欢荡秋千?”
    “对啊!小姐在家那会,我们公子,也就是小姐的大哥都不让她出门,平时也没多少朋友前来拜访。烦闷至极,便荡荡秋千。”
    “原是这样。”许雅倾喃喃说着,心想赵书恩在娘家时日子想必十分苦闷,如今她嫁到了许家,定然不能让她继续过着清闲乏味的日子。
    这时,春泥忽然像醒起了什么那般提醒许雅倾道:“对了,方才一个像是管事的女子来了,让我传话说等姑爷回来,便携小姐到‘榕苑’去吃午饭。她都准备好了。”
    春泥说的人怕就是茗娘,许雅倾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便迈步回到房里。只见赵书恩在屋子里,守着一盆绿豆汤直犯困。两手撑着脸,挤出肉呼呼的模样,眼睛闭着,脑袋一歪一歪,许雅倾见了,不住好笑。她走向前来,只见赵书恩一个趔趄,身子往地面栽去,她倏地惊醒,却跌进了软绵绵的怀抱里,一扭头,便是许雅倾那张笑脸。
    “夫,夫君!你回来了。对不住,我,我一不小心就犯困了。这天气热了太容易犯困了。”赵书恩连忙端坐好,小脸涨红一片。
    “累了就到床上去休息,我回来了自然会叫你。何必撑着,多难受。”许雅倾温柔说道。
    “我是想让夫君尝尝我的手艺,我头一回亲手熬甜汤,也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欢。”说罢,赵书恩伸手往汤盆摸去,见温度已到恰好,她拿起碗舀了满满一碗送到许雅倾跟前,然后信心满满地笑道,“夫君快尝尝。”
    许雅倾心底一暖,拿起勺子便准备去尝这碗满带赵书恩情谊的甜汤。她忽然想到,似乎除了茗娘以外,赵书恩是第二个会亲手为她做羹汤的人。想罢,许雅倾心头荡漾一阵幸福感,然后她舀了一勺甜汤往口中送去。
    若说把这碗甜汤比喻成赵书恩对许雅倾的爱意,那用“甜腻”二字形容绝不为过。许雅倾吃进这一口甜汤里,甜得便如空口吃糖浆那般,腻在口中,还混着海的腥咸味,一口咽下,便连呼吸都变成甜丝丝的。
    “怎么样?好不好吃?”赵书恩满心欢喜地问道。
    “好,好吃,可,夫人你究竟放了多少糖?”许雅倾抑制住欲要变色的面容问道。
    “唔?一块糖而已呀。”说罢,赵书恩比划了个手势,只见她两手间距一个汤盆大小。许雅倾脸一青,口腔里已隐隐感到牙齿在作痛。
    “你,没把糖敲成小块再放?”
    赵书恩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啊,原来要敲碎来用的吗?我问过厨房的大婶了,她说夫君不太爱吃甜,所以一块糖就够,我以为一块是指那一整块,所以我便……”赵书恩越说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许雅倾见了慌忙哄道。
    “夫人别急,我没说不好吃。就是甜了点而已。夫人第一次做,已经十分了不起了。”
    “真的吗?夫君你不生我气?”看赵书恩委屈瘪嘴的样子,许雅倾的心简直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怎又舍得跟她生气。
    “好了,我们现在赶紧到榕苑那边去吃饭吧。茗娘已经把午饭备好。”
    “啊,对了,既然这样,不如把甜汤一起捧过去,大家一起吃好不好?”赵书恩见许雅倾并未给出否定评价,她便又瞬间恢复十足信心,不等许雅倾开口,她连忙扬声将春泥唤来,然后抬着这盆满是负重的甜汤便往榕苑而去。
    榕苑里,茗娘与秋月早早便到,正等着许雅倾与赵书恩前来。秋月看着一桌子菜,做法复杂,卖相华丽,比以往的家常菜更要费神几分,看来茗娘是打算在这位刚过门的少夫人跟前好好露一手。这想着,秋月不住充满敬畏地望着茗娘,见茗娘一切有条不紊,活生生一副正宫娘娘的姿态。见许雅倾等人到来,茗娘连化作一副温柔大方的模样请安道:“公子,少夫人。”
    许雅倾心想这算是茗娘与赵书恩的第一次正式见面,所以她便充当中间人做起了介绍:“书恩,她是茗娘,从我出生起她便照顾着我的饮食起居。这天底下唯有她最了解我。”
    赵书恩一听,连忙看着茗娘,眼中多了几分打量,然后敬重地喊道:“茗娘姐姐好。”
    茗娘连忙摆手笑道:“别别别,你还是跟公子一样唤我茗娘就成。姐姐二字不敢当。”
    紧接着,许雅倾指着那见了春泥便不住两眼发愣,还强作冷静的秋月介绍道:“他叫余秋月,是我的远房表弟。”
    赵书恩听了,也恭恭敬敬喊道:“表少爷好。”
    秋月听了,连跳起来说道:“你也还是叫我秋月罢。虽说我跟公子是远亲,但我很小就被送到许家来打杂。也算是半个下人。”说罢,秋月挠挠头嘿然笑道,片刻他留意到春泥正捧着满满一锅汤站在两人身后,此时正午时候,春泥满脸是汗,两手颤抖,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
    秋月连忙上前替春泥接过那盆汤,将其放到桌上。口中还不住打听道:“怎么公子和夫人过来吃饭还带了礼。”
    赵书恩正要发话,许雅倾连忙接腔道:“秋月,这甜汤是专程为你熬的。知道你昨儿个辛苦。人家春泥还专程走一趟送来,你啊可别辜负春泥一番辛苦,要把它喝个精光哦。”
    秋月一听,心底乐滋滋地认为这甜汤是春泥做的,顿然他脸上笑开了花,连忙点头道:“包在我身上!我定然喝得一滴不剩。”
    “好了,都别站着说话了,快坐下吃饭吧。”茗娘招呼着。许雅倾听了,便携赵书恩一同落座,然后茗娘与秋月也坐了下来。唯有春泥侍在赵书恩旁侧,见此状况,她不住一阵惊异,在许家竟然可以主仆同台,放到赵家可是大逆不道的事了。
    “春泥,你也坐下来一起吃吧。”许雅倾招呼道,“秋月那空了一座,专程为你准备的。”
    “啊,我……我。”春泥一脸为难地看着赵书恩,片刻低声说道,“我何德何能,跟主子同台吃饭。”
    “得了,在我这屋就没有上下之分,你们对我而言都是亲人。快坐下来吧。”许雅倾说道。
    春泥还是犹犹豫豫不敢动弹,只见赵书恩开口道:“既然夫君这般说,那春泥你便听从安排吧。”这下春泥才点头应好,磨磨蹭蹭地走到秋月旁白坐下。
    茗娘给所有人都盛好饭,许雅倾起筷从白切鸡上夹起一块腿肉,沾了点姜蓉后送到赵书恩碗中,然后夹起另一块腿肉送到了茗娘碗里。只见茗娘脸上一阵柔情笑意,看着许雅倾道:“多谢公子。”
    赵书恩看在眼里,心里竟有几分不是滋味。她咬咬唇,自行起筷,对着一条清蒸鲈鱼便戳了下去,夹起一块穿满鱼刺的白肉送到许雅倾碗里,然后说道:“夫君,吃鱼。”
    许雅倾看着那鱼肉,脸上划过一丝难色,片刻她轻笑道:“有劳夫人了。”只见许雅倾看着那鱼肉,半天难以入手,然后她抬起眼来看着茗娘,只见茗娘叹了口气,拿起一个空碗,重新夹起一片鱼肉来,将刺剔除,浇上汤汁和姜丝后再度递到许雅倾跟前。
    “夫人见笑了,公子她从小就不擅长吃鱼。若不替她把鱼刺剔除,她铁定会被卡喉。记得公子七岁那次,跟家人到朋友家吃饭,我没跟着去,那天晚宴就有鱼,那家主人极其热情地给他添了一大块鱼肉,公子这是推也不成,治好硬着头皮吃,结果就给卡了,还是一根大骨。吓得许夫人连夜抱着公子去找大夫,费了好大工夫才把刺取出,从此公子便害怕吃鱼。”
    “啊,原来是这样。我,对不住,我不知道,夫君,下回我一定替你剔除鱼骨!”赵书恩满脸歉意说道,然后便把方才送到许雅倾碗中的鱼肉转移开。
    “夫人莫往心里去,说白了是我没用,连鱼也不会吃。这还幸得有茗娘,不然我怕是永远都吃不着鱼肉了。”说罢,许雅倾抬头看了茗娘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到了下半场时,赵书恩已是闷闷不乐的样子。茗娘的手艺很是得许雅倾的喜欢,一下便吃了一大半。那模样与方才喝甜汤时的样子截然不一。所以许雅倾说赵书恩做的甜汤好吃,定然是为了安慰她罢。
    这想着,茗娘看向那盆绿豆汤,她起身拿起碗正要舀,许雅倾面容一紧,张口欲劝,可忽而想到她若一劝,铁定要伤赵书恩的心。只见茗娘装好一碗,拿起勺子喝了一口,脸色顿变,她忙喝了几杯茶水才把那股甜得腻人的味道清除。
    “春泥姑娘,你这甜汤可是放了很多糖?”茗娘质问道。
    春泥连忙澄清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熬给姑爷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