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平带着众人退入林中,镇定道:“蹋顿自顾不暇,不可能出城。在这里埋伏的应该是蹋顿先前留守要塞的卫队。”
    蹋顿几日前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尽管被他们早一步探查先机,躲了过去,但以蹋顿的才智,不可能没有留有后手。
    他不可能在开战前大肆搜罗柳城,动摇民心,也不可能守住柳城边缘的每一个角落,那么,最有用、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守住要塞,不让他们与曹军会合。
    他不止担心他们在柳城使坏,还怕他们通过楼班那个憨憨探知了更多的军情,转达给曹操知道。
    在要塞这边被人拦住,郑平并不意外,不过是最有可能发生的坏事终于发生,与其说是懊恼,倒不如说是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曹兵们看向郭嘉与郑平,询问现下该当如何?
    郭嘉道:“唯有一个字——撤。”
    郑平却是一声不吭地再次从袖囊中掏出一物。
    那一物,仍然是他前日刚刚做成的那只排箫。
    哪怕是在这种紧急的时候,众人见到排箫亦忍不住心中一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其中一人委婉道:“书丞,这不妥吧?”
    郭嘉最初也是一惊,旋即,乌黑的眼眸一寸寸地亮了起来,炽热地盯着郑平手中的物什:“莫非——”
    郑平已将排萧递至口边,吹奏了一曲灵魂佳乐。
    “躲在要塞垒土后方,射着冷箭的敌军”变成“躲在要塞垒土后方,射着冷箭且面目狰狞的敌军”,射出的箭也歪歪扭扭,失了一大半的枕头。
    甚至有一个心浮气躁的年轻箭手,气愤地将手中的弓往地上一摔,大骂道:“什么鬼犊子箫声,说难听都是抬举。”
    好不容易等敌方的箭手们收拾心态,准备再接再厉给曹军这支细作好看的时候,他们突然听到如山崩地坼一般的呼喝声,带着进军的号角与鼓声。
    曹营一方的援军已到。
    第84章狂士楚歌
    一刻钟前,白狼山头。
    焦虑不安的副将询问临阵持麾的主帅张辽:
    “‘先遣军’已去了十余日,我军粮草倥偬,即将用尽,若再不进军,唯恐陷入两难之境。”
    张辽容色威肃而凝重,却未有分毫动摇:“不急,再等等。”
    副将难解道:“将军奉行疾攻之策,为何临到关头却畏葸不前?”
    “彼一时,此一时也。若乌桓排军未定,疾攻正可破敌。奈何乌桓得到公孙康的密信,已提早做了准备。如今我们只待祭酒计成,策应出兵,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而祭酒一行人还未传来消息,我等静待便可。”
    副将忧心道:“非末将无事咒言,守于要塞的敌军已有异动,若敌军探知我军藏身之处,致我军失却先机……”
    就在这个时候,要塞关口的方向突然传来让人动容的排箫声。
    副将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咽下口中的话,目瞪口呆地看向张辽。
    张辽被这堪比顶级噪音的箫声听得额头直突,却还是勉力维持着脸上风云不动的表情,笑着道:“你看,这不是来了吗?”
    随即面容一整,杨声道:“传令,全军出击。”
    因为头风病复发而把执麾之权交给张辽,一个人躺在主帐中的曹操,听到这无比“亲切熟悉”的乐音,“垂死病中惊坐起”,立即从旁边取过准备了许久的两团碎布,不由分说地塞入耳中。
    后来负责撰写史书的文吏问张辽,为什么能在最恰巧的时机进攻柳城,“大破之”,张辽只露出一个唯有熟悉之人才能心领神会的笑:“普天之下,能将雅乐吹得那般难听的,唯一人矣。”
    因为曹军及时进攻要塞,郭嘉等人成功地解除了危机,回归大本营。
    而张辽趁势追击,一破要塞,二破柳城,势如断竹。
    张辽兵临城下的时候,效忠楼班的势力与蹋顿的势力正互相掐作一团,元气大伤。
    等城中的各部停止内耗,惊慌地准备一致对外的时候,张辽已用雷鸣之速攻破城门,领着大军冲入城中。
    蹋顿早在楼班不顾一切地夺权的时候就已考虑过最坏的结果,如今时运不济,竟被曹军如此迅速地破城,蹋顿在心中狠狠咒骂不省心的部族,带着自己的势力从靠近辽东的那一处城门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