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刚才诉说身世的兄弟中的一人叹道:“只可惜其他人都被继兄蒙蔽,便是我二人有所怀疑,也别无办法……”
    楼班的心随之一起沉了下去。
    是啊,蹋顿被这么多人爱戴……他父亲人走茶凉,他一个前首领之子又做得了什么呢?
    “我兄弟不过徒占嫡子的身份,于那个家而言,我们才像外人……”
    楼班心里大恨。
    他这个首领当得连蹋顿都不如,那些人竟然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又一商人道:“若是继母继兄杀了二位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二位可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如能找到他们杀人的证据,让乡人见到他们真面目,那乡人们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帮助你们向官府作证,夺回家产。”
    楼班听到这,已知晓自己该如何行动。
    正如一般小家庭争夺家产那样——在对手名声极旺,又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只有揭破对方的恩行,打破他的名望,同时除掉这个人,才能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他决定扒下蹋顿虚伪的外衣,把这块碍脚的石头搬开。
    楼班倒也存着基本的警惕之心。这对兄弟的事与他的身世虽然不同,却在一些方面微妙地重叠,在得到曹军来攻占乌桓这个情报的前提下,这对兄弟的出现未免有些过于凑巧。
    虽然他不认为曹军能避过他们藏在要塞的眼线,闯入城中,但小心总无大错。他让亲信悄悄地调查这几人的来处,得知他们是从靠近辽东的邻城过来的——曹军不可能绕过要塞,从另一端进入。
    又见那兄弟二人长得极好,举止有度,与一般行商的粗糙不同,确实像是富庶人家才能养出来的模样,彻底打消了心中的怀疑。
    如果不是中道受了难,不得不出来讨生活,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跑来外族之地买东西?
    楼班悄悄召集了父亲的旧部,和他们诉说自己的猜测。怕他们不相信前首领的死与蹋顿有关,他还伪造了证人、证物,让半信半疑的旧部与他同仇敌忾,立誓要拆穿蹋顿这个忘恩负义装模作样的小人的真面目,砍下他的狗头给前首领复仇。
    为了万无一失,他还悄悄伪装身份,靠近兄弟二人,假装不经意知道了他们的身世,问他们决定如何夺回家产,看看能不能给自己启发。
    郭嘉虽一直在暗中谋划引导,却没想到这个冤大头比他想象的还要主动,乐不迭地给他传输无数“损招”。
    一来二去,楼班与郭嘉混熟了,虽没有到勾肩搭背的程度,却也成了一对惺惺相惜的塑料兄弟。
    楼班在搞事前曾问郭嘉:“为什么我一直没听过你弟弟说话?”
    郭嘉难过道:“家父亡故时,舍弟因为悲痛太过得了风寒,被继兄找了个庸医,针灸了整整一个月,扎成了一个哑巴。”
    不说话的弟弟·全程看戏的郑平:“……?”
    第82章狂士楚歌
    郑平琢磨着刚才郭嘉的话,心想是不是自己近几个月来给郭嘉做针灸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心生怨念,连编个理由都要挤兑他,一逞口舌之快。还是说己方因为在进城时为了避免检查,没带针砭等会引起怀疑的东西,让“脱离针海”的郭嘉有恃无恐?
    如果真是如此,他可以酌情考虑……回去后再加大针灸频率,扎到郭嘉满意为止。
    郑平已经在心里给损友留好了“去路”,仍维持着“哑巴”的人设,没有说一句话。
    ——这是他和郭嘉在进城之前便约定好的事项。此次计谋的实施由郭嘉全权负责。按照郭嘉的原话:为了防止郑平语出惊人直接把敌方首领气个半死,导致离间计划失败;同时也为了避免郑平语出惊人,把郭嘉这个主计者气得心梗,影响他的冷静思考与发挥,郑平需得保持合作,在柳城一役贯彻沉默,禁止开启语音攻击。
    郑平原就没有插手谋城的打算,因此可有可无地答应了郭嘉的要求,在一旁看郭嘉发挥,煽风点火。
    哪知这火现在竟有一小撮烧到他的头上,好在郑平这些年已大致治好了狂疾,对郭嘉的挑衅完全不痛不痒,只是默默记在心底,等待秋后算账。
    听了郭嘉的话,不知内情的楼班露出了少许同情之色。
    但一想到蹋顿或许也用这等阴险无耻的手段暗中对付自己,这分同情便变成了对蹋顿的憎恨。
    他难得有耐心,对神色“难过”的郭嘉道:“听闻南边有个精通医术的老者,名为华佗,或许能治令弟的病。”
    这个安慰其实毫无诚意,但郭嘉本就不需要给谁治疗哑疾,因此也无所谓楼班的安慰有几分真心。他随口谢过楼班,“无意中”给了楼班对付蹋顿的提示。
    最后他心满意足地把人送走,以生意不好为由,与曹营的其他人一同回了歇脚地。
    “接下来有两个选择,一是等候楼班发作,伺机而动,从中把水搅得更浑;二是马上离开。”
    郭嘉比了个手势,接着便看向郑平等人。
    除了郑平外的其他人全是武职,听了郭嘉的这番话后便直愣愣地等着他的下文,没有一个人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