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事主骂成“死人脸,没感情,可以去镇守坟墓”,竟然还能“以直报怨”,确实是个君子。
    孔融夸完荀攸后,两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们进入孔融的宅邸,被侍从引入门,脱下外袍,搁在博山炉上烘烤。
    祢衡随孔融在一架漆案上入座,为了以示亲密,孔融让他与自己同坐一席,共用一案。
    孔融家世渊源,府上常年供应三顿饭,这个时候正巧是最后一顿的餐时。
    郑平只与孔融说了一会儿话,侍女便蜂拥而入,送上各种精美的佳肴。
    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来者是客,孔融让人准备得比平时更丰盛一些。
    一碗奶白的粳米盛在云纹漆碗中,配上金饼,葱花豆腐,烤鹿肉,格外丰盛。
    郑平享用过一顿正常的晚餐,立即对自己今日的前两顿表示唾弃。
    饭后吃着一碟甜瓜,郑平与孔融对弈了几局,很快就有侍女过来提醒——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
    这个世界的作息比他以前所处的“伪魏晋时期”更加规范,除了看书达人和公务达人,大部分人都睡得很早。
    郑平虽然下午睡了一会儿,现在还不困,但他考虑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决定早日熄灯。
    一夜无梦。
    第二天,孔融继续“上班打卡”,郑平决定回一趟祢衡的住宅。
    在郑平穿过来的时候,祢衡身边是没有任何家侍与门卫的,不然也不至于大半夜冷冰冰地倒在外面,连个帮忙挪进屋的人都没有,最终一命呜呼。
    孔融因为祢衡前日刚被人套麻袋殴打,担心他的安全与起居,强烈要求他带几个护卫与侍从回去。
    出于多方面考虑,郑平同意了孔融的要求,从孔融的家侍中选了两个不起眼的护卫与一个小僮。
    至于那盏桐马酒,虽然郑平以身上有伤,不宜饮酒为由,让孔融拿去配花生米吃了,孔融却并不同意,执意说这是荀公达单独送给他的,不可让他饮用。
    郑平对所有繁文缛节知而轻之,本不在意这些。但他尊重这个时代的君子之礼,于是从善如流,提了那盏御酒回去。
    而后,他再次顶着孔融——仿佛欣慰地看见自家小牛长大的舐犊老牛——的闪烁目光,与他道了别,坐车去了破破小小的住宅。
    刚走到目的地,还未进门,就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在门边徘徊。
    正是那个前日套了祢衡麻袋,昨日一早又来“送温暖”的学子。
    郑平在脑中回忆了一番,精准地找到他的姓名。
    覃绰,字叔广。
    今日还未到收线的时候,郑平不打算打草惊蛇,平静地走了过去。
    覃绰听到脚步声,连忙转身,见到郑平,做出一副惊喜之色:“正平,你回来了?”
    祢衡表字正平,与郑平恰好同音。
    因此,覃绰亲密地呼唤祢衡的字,就好像在直呼郑平的姓名,多少令他有些不快。
    微不可查的皱眉,被覃绰眼尖地捕捉到。
    他撇去纷杂的猜测,作出关切的模样:“正平可有心事?为何皱眉?”
    郑平的眉眼毫无波澜,他盯着覃绰,缓缓开口:“你挡着我门了。”
    覃绰面上的浅笑一僵,他让开路,任由郑平开门。
    为了避免发生昨日吃闭门羹的惨案,门缝一开,覃绰就想挤进去,却被高壮的护卫一把拦住。
    他只得扬声道:“正平,我有话要与你说。”
    “说什么?”郑平侧过头,眼中的色泽如同精雕玉琢的黑曜石,让人瞬间息声。
    覃绰深吸了口气,恢复了少许冷静:“你先让我进去。”
    郑平又看了他一眼,佯作恍然大悟:“我知道了。”
    覃绰心中狠狠一跳,不安地道:“你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