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高了,比翠莺还高了!快来看!
    可惜,比划半天并没有人理她。
    酥春打开门去外头晒褥子,槐夏去书房整理东西,仅有翠莺留在室内绣花。
    阮觅也不气馁,屁颠颠跑去翠莺面前,蹲下来将下巴靠在她膝盖上,十分心机地用头把那团彩线与锦帕挤到一边去。
    等彻底占据翠莺膝盖上的位置后,才心满意足地黏黏糊糊起来。
    “我长高了。”她眼睛亮晶晶的,仰起张巴掌大的脸,十分高兴的模样。
    翠莺轻轻咳了声,不动声色将被挪到另一边的锦帕扔到篓子里去,给阮觅腾出更多地方。
    她在阮觅面前做惯了凶样,说不出什么黏糊话,也不好意思说。
    但此时神情是很柔和的。
    犹豫一下,还是摸了摸阮觅的头。
    “嗯,再接再厉。”
    说完后,翠莺忽地反省,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冷淡了?
    她想到自己前几日同酥春她们说的话,让她们不要整日咋咋呼呼的,也不要陪着阮觅疯玩,行事得稳重起来。
    故而方才酥春同槐夏都悄悄退了出去。
    想起此事,翠莺板正的脸上露出点尴尬,她往四周看看,见门关着,也没旁的人,才松了口气。
    压低声音补了一句。
    “中午给你做白果鸭煲,多吃多补,明年长得更高。”
    有点像背着背着旁人说悄悄话。
    对于哄人经验稀缺的翠莺来说,说出这句话已经是尽了全力了。
    阮觅果然高兴,也压低声音,满脸期待。
    “好!”
    “咳,你先出去玩会儿,我先绣完这些东西。”翠莺不自在地咳一声,支开阮觅。
    阮觅不疑有他,屁颠屁颠跑出去。
    翠莺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叫她去玩,她却拐了个弯去了书房。
    书房内,槐夏正从荷包里拿出东西来,轻轻擦拭。
    阮觅走进去的声响还吓了她一跳。
    见是阮觅,槐夏松了口气,笑起来。
    她先是往阮觅后面看,没瞧见人,才动作轻柔地将东西塞到阮觅手中。
    “这是我自己做的小东西,送与小姐。就、就祝您日后,想长多高便长多高。”
    阮觅喜欢她们夸她,于是槐夏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时常做些小玩意儿放进荷包,想着等哪日能派上用场。
    她自觉嘴笨,说不出好听的话,便只能送点东西,让阮觅开心一些。
    虽说,阮觅年纪比她大上几岁,可不知不觉间,槐夏却有了种当人长姐的感觉。
    面对阮觅时总不自觉地想要顺着她,哄着她,让她开怀大笑。
    至于前阵子翠莺才同她说过的事情,槐夏心中弱弱告诉自己。
    就这一次,等下回,下回再学着做个稳重的人。
    这样一想,槐夏心里的愧疚感倏地减弱。
    随后听到阮觅的赞叹声。
    “好厉害!”阮觅捧着那朵攒珠镶晶大花,对着阳光一照,上面闪闪发亮,金色或红色的光忽明忽暗。
    她吸了口气,眼睛因为惊喜微微瞪大。
    “太好看了!绝美!”
    说完,将那朵珠花往脑袋上一放,臭美地让槐夏看。
    “带上这朵花出去,我就是整个大雍最靓的姑娘!”
    槐夏被她逗笑,也有些脸红。
    “您太夸张了。”
    “不会啊。”阮觅稀罕极了,时不时要摸一摸头上的花,“真的好看,我很喜欢。”
    “您喜欢就好。”槐夏抿唇笑。
    头上戴着珠花,阮觅挺胸抬头去了院子里逛,碰上了已经晒好被褥的酥春。
    而酥春一瞧见她,就躲在那儿张望,很快便挥手让阮觅过去。
    两人躲在被褥后,空气中是被褥上散出来的蔷薇花香气。
    有点淡了,却更显得清新淡雅。
    酥春惊讶地比划了一下自己同阮觅的身高,惊呼道:“您真的比我高了好多!”
    “是吗?”阮觅努力矜持地绷紧嘴角,眼中笑意弥漫。
    “是真的,好羡慕啊。不知道我以后能不能长到您这样高呢?”
    酥春语气中尽是羡慕,听得阮觅绷不住了,嘴角疯狂上翘,也不忘安慰她:“放心好了,肯定可以的。”
    “那便借您吉言了。您如今这身高,真是极好。走动起来时只觉得英姿飒爽,如松似竹,好看极了!”
    一通彩虹屁过后,阮觅背脊更挺了。
    别问,问就是自信!
    三人都以为自己背叛了组织,悄摸摸夸奖阮觅,心虚得很。却不知,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
    新的一年到来,鳞京依旧只是表面平静。
    一层浅浅的水色将所有混杂纷乱的东西遮盖在下面。
    顺元帝一如去岁那般,不插手皇子同段般若之间的龃龉。
    于是那些皇子觉得自己得到支持似的,撕咬段般若的势力撕咬得更厉害了。
    段般若自然回击回去。
    连带着,段般若在市井间的名声更差了。
    阮觅都听说过段般若当街杀人,茹毛饮血的传闻。
    这都不是个正常人了,直接给她传成了野人。
    除了与段般若有关的传闻外,寻常百姓只在恍然间察觉到,似乎近来好多府邸里面都空了啊。
    前阵子这个袁府里的人被关押,那个杨府又被抄了。
    啧,贪官真多,活该。
    至于那些人到底有没有贪污受贿?这便不好说了。
    但阮觅知道的是,那些人不是属于某个皇子的势力,便是投靠了段般若。
    两方争斗,势必有人牺牲。
    或许真有错处,也或许,什么错都没有。只因身处漩涡之中,不得脱身。
    ……
    一月下旬,风里寒气依旧浓厚。
    阮觅刚去了三喜胡同一趟,跟个老师似的检查殷如意近来有没有好好用功读书。
    得瑟了没几下,立马被殷如意一句“没想到你现在认得字了”打击得体无完肤。
    没错,她当初确实让殷如意教过自己读书认字。
    可她是花银子的人!
    哪有人对着曾经给钱的老板嘲讽以待的?
    岂有此理!
    再说了,就不许她一载学成,如今学识大涨?
    阮觅磨着牙,没待一会儿就离开三喜胡同。
    今日没落雨,她没有让平叔驾车出来,自己一个人慢悠悠走着去的三喜胡同,于是回的时候也是走回来。
    经过长平道的时候,前面驶过来一辆马车。
    马车上的徽印一看便知这是大公主府上的车,至于上头坐着谁,猜都不用猜。
    阮觅挑眉,退到一旁低下头打算等车过去。
    没想到马车在她前面停住。
    驾车的侍卫跳下来,看起来挺知礼的,“郡主请上车一叙。”
    阮觅嘴角抽了抽,见过路行人纷纷注意这边,也不拖延,上了马车。
    见到段般若的第一眼,阮觅就想到了段意英说的那个传闻。
    不是公主,而是个皇子?
    这个事情阮觅只信一半,但是眼神也不由得落在段般若脖颈上。
    冬日里衣领高,纹了印金浅梅花边的领襟交叠,只露出下巴与脖颈相连的一小片肌肤。
    有没有喉结也看不出来。
    想到以前这人半夜闯房门,搂搂抱抱,阮觅面无表情捏了捏拳头,当作热身。
    要是真是个男的,呵……
    视线继续下移,只看了一眼,阮觅便心头哽了哽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