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衣姑娘脸上终于露出笑,非常恭敬地朝阮觅行了一礼,“阮姑娘之语,震耳发聩,原先是我着相了。”
    仅仅是几息之间,阮觅就看见面前这姑娘又是哭又是笑的。上一秒刚皱完眉,下一秒就是一副超脱凡俗的淡然平静模样。
    她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住了高人风范。
    其实说着说着,她总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有点熟悉。好像前阵子学过类似的东西,所以说到后面的时候越说越顺。
    到底是什么呢?
    阮觅开始发呆回忆。
    其余人听阮觅说了那么一大通。有些似有所悟,有一些则是眼含狐疑,觉得不过是假大空用来骗人的话术。
    很快,继黄衣姑娘后,又有人问起了别的事情。不过不再是什么心理问题了,而涉及经史典籍、数法、人文等等。
    阮觅窒息。
    木着脸开始解释:“虽然不知道你们听的那些传闻从哪里起来的,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惊人的才华,前些日子也没做过什么了不得的画。传闻之所以是传闻,便是因为不真实,你们回去吧。”
    那几人面面相觑,一开始还有些愣,然后不知道眼神交流了什么,都一脸了然。
    “既然阮姑娘这么说,那便是吧。”
    那带着点好笑意味的敷衍语气。
    阮觅:……
    我听出来了哦。
    但是她最后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我十岁之前连字都不认识……”
    “说起字,”她们自动忽略阮觅某些话,抓住其中一个字眼,兴致勃勃,“阮姑娘可知晓章体?”
    前几天阮平左正巧同阮觅说起过这个前朝的书画大家,章水先生。
    还采用了抽背的形式,进行了魔鬼训练。导致阮觅现在一听到章体这两个字,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一大段背过的文字,如临大敌般飞快回答。
    上下嘴皮子一碰,背完最后一个字。
    阮觅愣住了。
    ……
    她很快就面无表情站起身,“告辞。”
    转身就急匆匆朝别的地方去了,然后好像真的有一件急事等着她去处理。
    被留下的那群贵女沉默一会儿后,也都站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回去时,她们交谈道:“你觉得这位阮姑娘如何?”
    “从刚才那些话里,倒是看得出来是个学识扎实的。章体因其字体的独特,少有人练,故而甚少有人知晓。那位阮姑娘却能说出那般多,可见平日里涉猎的东西极多。是个渊博的人。”
    “那她劝阿琴的那些话呢?我怎么总觉得过于空泛了。”
    “你呀,总是凭着感觉说这些话。你可知晓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有出处的?”
    “什么来处?”
    “若磐诗人,李独辅。这位诗人曾说过一句话,诗者,人作,为人作也。没想到阮姑娘竟然能化用此句,点拨阿琴,实在通透。你觉得她方才说的那些过于空泛寻常,可实际上,那是大智若愚。”
    “竟然是这样!”
    阮觅想不到她们会脑补这么多,也不会想知道。
    虽说这是个机会,可以让她化危机为机遇,借着这个风头扶摇直上,让躲后面看笑话的人白忙活一场。
    可是让她装别的还好,让她装学霸人设,真的是一分钟都忍受不了。她的心灵太脆弱了,遭受不住这样的摧残。
    刚才以要找人为借口离开席位,现在却站在原地不知道去哪儿。
    但是不慌,阮觅装作目标很明确的样子,往前走的同时余光四处瞟,很快就找到了段意英,
    她同曹雪冉坐在一块儿,离阮觅不远。
    于是阮觅脚下步子就更快了。
    但是在快过去时,阮觅的脚步又慢了下来。她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觉得自己突然过去有些奇怪。
    心里有点拧巴。
    她那小脑袋瓜子转了转,见段意英同曹雪冉都还没有发现她,于是装作不经意一般,从她们席位前走过去。
    非常自然地放慢脚步,给足了那两人发现自己的机会。等着她们发现自己,然后她就可以顺势在这儿坐下了!
    阮觅打算得很好。
    可是等她都走到别人席位前,都没有听到想象之中的声音。
    阮觅眨了眨眼
    刚才她们都在低头说话,所以才没看到她?
    找到借口后,阮觅不纠结了,再接再厉。又做出一副刚才落下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原地返回,眼睛还往四周看了看,将找东西的样子演得非常好。
    直到绕了一圈,再次走到了段意英她们身后,阮觅故意加重脚步,企图引起注意。
    可是那两人依旧没有听到一般。
    ……
    阮觅沉默了,可怜巴巴地瞅着她们。
    她们手里好像拿着个什么东西,脑袋凑到一起看,嘀嘀咕咕。
    曹雪冉低声说了一句话,段意英听后笑得完全不顾形象,身体都开始发颤了。
    而后段意英又凑过去,也说了一句话,曹雪冉便勾着嘴角笑起来。
    但她们到底在说什么,因为实在太过小声,阮觅一句都没听到,只有响亮的笑声在她耳边回荡。
    她探了探头,又缩回来。
    默默看了她们一会儿后,阮觅在原地走来走去,像一只被忽略的猫,企图发出噪音吸引旁人的注意力。
    但迟迟没有收到相像中的关注,于是烦闷得一个劲在那儿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
    段意英手里拿着的是最近得来的玻璃镜,放在掌心小小一块,照得非常清楚。
    其实阮觅站起身的时候她们就注意到了她,不过看她明明想过来,却又偏偏要装作巧合的样子实在好玩。于是平日里经常对着干的两人一合计,立马就低下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
    见阮觅从她们面前经过还刻意放慢脚步时,段意英差点没笑出声,曹雪冉眉眼温和地拧了她一下,直接让段意英的笑憋在了喉咙里。
    后来阮觅纠结再三,还是转身走了回来。绕了一大圈绕到了她们身后,故意发出了很响的脚步声。段意英便拿出了镜子,和曹雪冉一起偷偷看阮觅的表情。
    “等会儿记得说这事儿是你提议的啊。”段意英玩得起劲,却不想背负这沉重的使命。
    曹雪冉轻飘飘看她一眼,眉眼依旧温和,只是默默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来不及收回镜子,又失去了遮挡物的段意英:……
    她脖子生锈了似的,一点一点回头,对上了发现真相后阮觅似笑非笑的神情。
    干巴巴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
    阮觅很给面子的陪着她笑了两声,还和善地同她开玩笑道:“你今日这般精神,我一拳下去,应该能哭很久吧?”
    声音柔和无比。
    但段意英知道。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命,休矣。
    她颤抖着伸出手……
    ————
    这件事最后还是以段意英割地赔款作为结束,曹雪冉全身而退。
    阮觅愤愤挤到两人中间,就算位置狭窄得几乎喘不过气,她也不在乎,很是开心。
    曹雪冉看了眼她受伤的肩膀,往前倾了倾,好给阮觅空出更多的空间。
    同时夹起面前的肉放在了阮觅盘子里,“尝尝怎么样?”
    阮觅早就饿了,这会儿蹭起饭来,丝毫没有刚才的扭捏,拿起筷子便准备吃。
    突然身后有一双手伸了过来,拖着阮觅的腋下就将她拔萝卜似的从段意英和曹雪冉中间拔了出来。
    肉还没入口,又掉了下去。
    阮觅:???
    转头一看,看到了段般若。
    阮觅:……
    段般若身后跟着拿着软垫的宫人,极有眼力见,一看到这架势,立马就把软垫给放上了。
    于是段般若坐了下来,还顺势将阮觅笼在怀中。
    像只怕冷的大猫,非要贴着人。
    一眨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小伙伴就不见了。
    段意英转头看去,眼含怒气。在看到段般若的时候更是露出不满。
    阮觅被掳进公主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只是阮觅没有同她们说,想必也是不愿提起此事。于是段意英也装作不知道一般,从来不说。
    可是现在段般若又来了。
    纵然都是女子,但他心里打着什么注意自己知晓,大庭广众之下,狐狸尾巴都不打算藏一藏。
    段意英气得直接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段般若。
    “公主殿下还是注意着一些得好。”她冷声警告。
    两人都姓段,段般若是皇帝的亲生女儿,段意英同她对上完全没有优势。可是为了阮觅,她还是说了这句话。
    曹雪冉也走过来同段般若打了声招呼,可是后面温和的话里也是暗含劝诫与警告。
    两人模样恭敬,话里也都挑不出毛病来,可段般若到底不是蠢人,一听便知晓那话里的意思。他嘴角有点笑,冷冷的,眉眼阴郁狠戾。
    正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