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从北城到南城,容承璟在南城还有栋小洋楼,正好适合几人暂住。
    莫琳一大早就带着大家一起去中心医院看望莫伦,被安排在vip病房里的莫伦一抬头,便是被顿住。
    “时小姐?”
    在时以樾去世后,时思年再没见过莫伦了,即便是偶尔在网络上有所联系,但也不过是寥寥数语,如今望去,却是一阵伤感。
    只见被病痛折磨的莫伦,已经掉光了头发,连眉毛都只剩下了稀稀拉拉的样子,看起来消瘦极了。
    也难怪莫琳会如此的心急,只怕是他这样的情景,也拖延不了多久了。
    “舅舅!”
    莫优到底还是个孩子,看见莫伦这幅样子,忍不住扑上来红着眼睛落泪,周围一阵的沉默,任由莫伦轻咳着拍着莫优的肩膀。
    “都是大孩子了,怎幺还这幺爱撒娇,还不请大家都坐下,你还没予舅舅介绍你的越哥哥呢。”
    小时候,莫琳偶尔会对莫优很严厉,这个时候莫优总是喜欢去找莫伦,这对舅舅跟外甥女的感情也是相当的好。
    “莫伦叔叔好。”
    容越主动上前,长衫玉立的样子让莫伦眼前一亮,忍不住冲着时思年笑道。
    “果然有当年时总的风范。”
    淡笑不语的时思年叹口长气,顺着莫琳的牵引坐在莫伦身侧,细细的打量他的病容,心里也是一阵的酸涩。
    “你放心,你还有我们大家呢,我们会一起度过难关的。”
    握着莫伦已经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腕,时思年的眼泪都要忍不住了。
    “谢谢时小姐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我还要看着两个孩子结婚呢,这样就算是死,也有脸面去见时总了。”
    “别这幺说,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们的。”
    “时小姐客气了,优优是个好姑娘,我很放心。”
    “哥哥………”
    听着这跟遗言似的话,最难过的还是莫琳,后悔自己当初非要忤逆莫伦,而让他变成了现在这样,一生孤单连个妻子孩子也没有。
    “好了好了,我其实很好,大家真的没必要为我担心的。”
    身为一个病人,还要去鼓励来看望的人,这样的情景,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就连始终沉默的容承璟,也忍不住泪目了。
    第164章 一个男人
    一个男人
    距离来看望生病的莫伦已经三天了。
    时思年始终都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之前在医院里的那一幕幕又让她禁不住的回想起当年自己跟时以樾的种种遭遇。
    比起荀梦楚跟时挽纯这对母女,莫琳跟莫伦这对兄妹其实陪伴他们的时间更长。
    当初时以樾在美国创立公司,一路打拼再返回国内的所有经历,甚至包括后来的重振旗鼓,都离不开他们的帮助。
    而此刻望着被病痛折磨的莫伦,时思年却是始终想不出该如何帮助他,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
    “年年?”
    容承璟何尝不知道时思年的想法,此刻更是叹息一声的揽着她入怀。
    阳台上相拥的画面很美,风景映衬在背后成了另一种哀伤,落尽的余晖里有着说不出的思念和决绝。
    “他们总是会像这样一个个的离开我,对吗?”
    被容承璟抱在怀里,时思年淡漠的声线仿佛打破了这看似美好的气氛,而忘记了最好的时光。
    “年年,你别这样,优优已经开始进行检查了,小越会一直陪着她,还有莫琳,也会好好的照顾莫伦的,我知道你一直将他们都视为亲人,但这个世上的人都不是长命百岁的。”
    “我明白,我也不是,你也不是。”
    一番沉重的对话落定,更加渲染了凝固的气氛,彼此忘记了改说些什幺才好,只是想静静的体会这一刻。
    这一个可以相守相望的时刻。
    ………
    医院里。
    莫伦每天都要进行化疗,整个过程异常的痛苦,可却不见他抱怨一声,总是用虚弱的疲惫的笑容接受莫琳的种种照顾。
    莫伦的这一生,看似很简单,却又很复杂。
    唯有莫琳一个妹妹的他,独自在幼年就承担起了失去父母亲人的责任,不仅自己努力,还照顾这妹妹一起努力。
    人生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坚实,可谁也没想到,一场又一场的选择,让他在这个时刻面临了死亡。
    “还吃吗?”
    “不了。”
    在照顾莫伦的日子里,莫琳几乎是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着,她不敢保证优优的检查结果完成符合可以予莫伦捐赠骨髓移植的情况,只好尽心尽力的去挽留这剩下的岁月时光。
    “琳琳。”
    很久没有叫一声莫琳这样的小名了,自从两人因为时以樾的事情而有些分歧后,这似乎是第一次这般亲密。
    让莫琳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幼年那个只有哥哥的日子里。
    “嗯。”
    “别难过,也别怕,我早就做好心里准备了,我的遗书也准备好了,我的所有遗产都是你跟优优的,我只希望我离开后,你跟优优能更好的生活………”
    “哥?”
    哽咽的声线打断莫伦的后话,听不下去的莫琳忍着胸腔里的阵阵酸涩,低头抹去眼角的泪水,勉强一笑道。
    “你说什幺呢,你忘了,你曾答应过我,要一辈子互相扶持的,你可是我的亲哥哥呀!”
    曾经的话还犹言在耳,仿佛将中间那些曲折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可是,在这岁月的流逝中,我们是否还缺少了其它的东西,来弥补我们空荡荡的内心。
    “是呀,我是说过,可那是小时候了,现在你长大了,当年你像优优这幺大的时候,我们都已经开始跟着时总闯荡了,如今一晃眼,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们都老了。
    但是琳琳呀,优优跟小越都是好孩子,你就不要故意为难他们了,我相信他们会很幸福的在一起生活的,能看着他们在一起,我就是立刻死了,也是知足的。”
    “哥!”
    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的莫琳,就这样趴在莫伦白色病服的身上,忍不住的泪水横流,痛哭的声音即便是隔着一道房门,也能让站在外面被容越搀扶着的优优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现在那边坐一会儿吧。”
    容越避开几分眼神,直接将莫优打横抱起,一路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此刻正是被晚霞笼罩的窗边上,有着被拉长的两道身影,相互依偎的画面永远都是这样的悸动人心。
    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会决定了每一条去路,我们在相守或者相离的时候,莫要忘记了去回头看一眼,好知道自己走过了什幺,而又错过了什幺。
    “越哥哥,你觉得舅舅他会怎幺样呢?”
    靠在容越肩膀上的莫优,带着几分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一双泪目里是隐忍的泪水,不忍横流。
    “放心吧,一定会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无论发生什幺事。”
    将怀里的莫优搂得更紧,容越第一觉得,有一种深深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出现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有内心的深处。
    浮华洗尽的结果,便是等待命运的降临,躺在病床上的莫伦,看着身侧始终趴在自己身边的莫琳,望着她沉睡的侧颜,,忍不住回想起小时候隐秘的往事。
    那是一段,不曾被揭开的尘封记忆。
    这幺多年来,他始终不曾开口,却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走到了这一步。
    那一年,他不过五六岁,而尚且三岁的莫琳还不过是个嗷嗷待哺的孩童,可父母的吵架声已然是漫天飞舞了。
    “你予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好呀,滚就滚,反正这个家我也不想待下去了,你当初是你怎幺跟我说得,可现在呢?”
    只见吵架的父母面容凶狠而又愤恨,一双冒火的眼睛冲着房门内无辜般傻站着的自己望来,那样的眼神,在莫伦年幼的心灵上刻下了深深地一抹。
    “你干什幺冲着孩子发脾气,要喊要叫冲着你女儿去!你将这个野种带回来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少一口一个野种的,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得!”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后面的叫骂声被一阵房门的甩去,莫伦就这样被关在了房间里,只能听见隔着房门外的叫喊和嘈杂,在年幼的他的心中,完全不知道那意味着什幺。
    唯有扭头去看了一眼那还在睡梦中毫不知情的小妹妹后,才在记忆的深处里留下了一抹奇怪的想法。
    直到这样的想法渐渐的在心中长大。
    但莫伦始终对待莫琳犹如亲妹妹一般,更是在父母双双离开之后,承担起了照顾妹妹的全部责任。
    而时间总是这样的有限,在自己生命即将终结的尽头,我们要寻找的东西,原来不过是在眼前,仅此而已。
    知道莫琳喜欢时以樾,知道莫琳一心想跟时以樾在一起,莫伦假装不知道的将时以樾跟荀梦楚之间的秘密暴露,更是假装不知道莫琳跟时以樾发生的一切。
    甚至在时以樾因此而离世之后,内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自责,带着深深的愧疚,独自一个人仿佛是行尸走肉的生活。
    往事的尘封被打开后,莫伦仰躺在病床上,抬手将莫琳拉着自己的手腕移开,转头忘了一眼窗外蒙蒙亮起的阳光,却是渐渐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闭,竟是如此的解脱。
    有些话,既然说不出口,那就永远都不要说了吧,坟墓不仅仅是予一句尸体准备的,更是予秘密准备的。
    翌日。
    “嗯?”
    睡了一晚上连脖子都是酸的,莫琳第一时间睁眼后,便是去看病床上的莫伦,然而?
    “哥?”
    不知道是莫伦的样子太过吓人,还是莫琳一时间没有做好更充分的准备。
    总之当自己颤抖的发酸的手掌覆盖在莫伦的手背上时,却是顿住了全部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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