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很神奇。
    影视城占地颇广, 《寻安》大夜新景恰恰挑了面积最大的边上。
    边上挨着个重点中学,恰恰小高考。
    小高考当周教委要求以学校为基准方圆一公里不得有超过某分贝的噪音,《寻安》剧组刚好卡在了一公里处。
    导演被相关单位叫去谈话, 谈话的结果是甩大场面爆炸戏一天。
    《寻安》进度留了三天的弹性期, 所以影响不大, 沈言曦安慰两句见到以前老师瑟瑟发抖的导演, 笑着回了顶楼。
    好巧不巧, 她出了电梯一抬头, 就看到蒋琳琅站在季礼房间门口,踌躇满志按下门铃。
    电梯开合声音很轻,蒋琳琅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没发现沈言曦在场。
    沈言曦没走过去, 也没离开,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么看着蒋琳琅。
    沈言曦深谙圈内规则,知道季礼对其他女艺人来说是多大的诱惑,但当初自己撩季礼都得靠引-诱, 她不觉得季礼会怎样。
    “叮咚”。
    “叮咚”。
    门铃仿若响在空旷的走廊里。
    片刻,门开。
    这是蒋琳琅第一次隔季礼这么近, 才发现男人比传闻中更绝色。
    他刚洗完澡,墨黑的头发凌乱散开, 晶莹的水珠在发梢将滚未落,鸦羽般的眼睫下是幽深的瞳眸。
    他鼻梁高挺, 唇极薄, 被热气氤氲过的唇色是红的, 但生在这样一张脸上, 怎么都显得拒人千里。
    蒋琳琅被木质冷香搅乱了心神, 在脑海中预演了一下说辞,先问好,然后说安洁让自己过来的,季礼作为一个低调尽责的经纪人一定会请她进去,然后打电话问安洁,安洁当然没有给蒋琳琅打电话,那时,蒋琳琅就说记错了,但她人已在屋内,勾-引个男人还不简单。
    或者季礼不请她进去,让她在门口等着,然后季礼打完电话告诉她安洁否认了,她直接在季礼说话的时候投怀送抱并表白,季礼或许会挣扎,但她会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
    食色性也,她不信季礼躲得过。
    沈言曦有的一切,她凭什么不能有,她也想要!
    此刻,季礼握着手机在开会,一腔英文流畅动听。
    蒋琳琅凝了凝心神,漂亮的脸上勾出明媚动人的笑容:“季总你——”
    她连“好”字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见男人停下和手机里的沟通,抬手直接按下门边总控台的报警按钮。
    保卫处一秒接通:“季总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季礼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道:“骚扰,处理一下。”
    保卫处:“好的,请您稍等。”
    下一秒,季礼径直将门关在了蒋琳琅脸上。
    整个过程,他都没正眼看蒋琳琅,甚至,余光都不曾落下一星半点。
    而蒋琳琅被“嘭”的关门声震得心神发颤,根本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美色当前,他看都不看?
    为什么,计划好的一切变成了现在这样?
    紧急通道响起一列脚步声。
    蒋琳琅一慌,她害怕自己真的会被扔出酒店被狗仔拍到,红着眼抹着泪奔逃到电梯口,可越是着急她越是连触摸屏的电梯按钮都按不到。
    沈言曦好心帮蒋琳琅按了电梯。
    蒋琳琅见到沈言曦,恶狠狠瞪她一眼。
    电梯到,蒋琳琅匆匆上去。
    沈言曦心情好,吃了瞪不计较。
    几秒后,保卫处上来,着急忙慌敲开季礼的门,季礼简单说了两句,领头负责人连连抱歉,撤队时,负责人看到了沈言曦,颔首打招呼,沈言曦礼貌地回以颔首。
    两分钟后,保洁推着清洁车敲开季礼房门,把门边那块仔仔细细做了消毒,然后收了垃圾——季礼方才穿的浴袍。
    保洁离开。
    再过两分钟,拿着空气清新剂回来。
    沈言曦有点无聊,靠在电梯口冰冷的墙面上回复工作信息,安洁明明在说工作室的事情,乔悦明明在说《寻安》今晚甩戏的事情,陶然明明在抱怨打工好难,沈言曦一一回复,回复着回复着就翘了唇角,笑出声音。
    ————
    窗外夜景宛如一幅黑色作底的油画,与主灯全灭的室内暗色默契相接。
    玄关感应灯在厚重地毯上投下暖黄的光影,更远处的书桌台灯亮得像小世界里的月亮。
    沈言曦明明是去慰问季礼的,可她刚用指纹打开门,便被久候门边的某人拉住手腕倏然一带,沈言曦轻呼,下一秒,被按在了墙上。
    男人一手滑下,转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撑在她身侧。
    他手掌温凉的触感落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沈言曦心肝一颤。
    他骨节分明的小指坏心思地在她掌中轻捣,阵阵酥麻的痒意至上而下漫过她全身。
    心跳,便在紧张中加快了。
    沈言曦想忽略两人过近的距离,偏偏听得清他的呼吸。
    她感受到他深邃的目光,本想天不怕地不怕地与他对视,可视线撞上他的,忽地被烫了一下。
    沈言曦不喜欢丧失主导权的感觉,樱唇翕张又说不出话,那么做个理智的仙女,把视线挪去安全的地方。
    可那是哪呢?
    略略向下,是他修长的脖颈,弧度锋利的喉结式微伏动,她细软的喉咙跟着滚了滚。
    不安全。
    再向下。
    是他的胸膛。
    他再洗完澡出来换的睡衣是深领,懒散流畅地描摹出肌肉线条,肌肉上一层薄薄的、温热的水汽,蓄着温和无害的勾-引。
    沈言曦脑海里有无数道声音尖叫着让她不要看!美色误事!
    某人尤其误!!
    但眼睛有自己的思想,就喜欢赖在季礼身上。
    看着看着,她终于拉回意识移开视线,不到一秒,又在层层翻涌的感官交织下迷失自我,禁不住地脸红心跳。
    沈言曦看季礼的时候,季礼也在看沈言曦。
    她去片场不喜欢化妆,小脸明艳清透,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窝落下扇形的阴影,酡红漫上脸颊时,眉眼媚态如三月扑棱棱的蝶翼。
    他逼近些,蝶翼又好似化作了水。
    手机被放在玄关柜子上,远程会议还在继续。
    季礼闭了麦克风没闭听筒,海外高管一板一眼的项目阐述加剧了逼仄的暧昧。
    昏暗中。
    “刚刚在看戏?”他嗓音低低。
    “嗯。”她轻应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
    “看得高兴吗?”他问。
    “嗯。”又应了一声。
    安静一瞬。
    季礼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我不太高兴。”
    沈言曦难得善解人意:“为什么不高兴?”
    季礼反道:“你说。”
    沈言曦舔了舔发干的唇:“因为蒋琳琅过来找你?”
    季礼没出声。
    沈言曦试探问:“你以前没碰到过?”
    季礼仍旧没出声。
    “圈子比较乱,”沈言曦小声道,“演员、导演、制片人、资方、经纪人,谁都可能去敲谁的门,拒绝就好了,”她没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而是抬起另一只手,轻拍季礼后背作安抚状,“安洁以前都被小鲜肉的经纪人敲过房门,更别说你和你百科摆在那。”
    季礼淡淡说:“有工作。”
    沈言曦没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句:“?”
    他接着道:“要是没工作,就可以在脸上纹——除了沈言曦,对其他都过敏。”
    沈言曦一愣,随后软软打一下他的背,娇嗔:“这也太夸张了。”
    心里却是高兴的。
    会议上的高层慷慨激昂。
    房间里的两人在再一瞬的安静中发生对视,不约而同生出点类似办公室的隐秘刺激。
    沈言曦感觉自己耳朵红了,脸别过去,不想让季礼看到。
    但她意识短路,忘了自己有两只耳朵。
    而另一边的耳朵,也红着。
    季礼一眼看穿小姑娘的想法,不觉得矫情,只觉得她留给他那只红耳朵可爱得紧。
    他不太忍得住,用撑在她身侧的手缓缓碰了碰,嘴上是正经的:“我不喜欢在其位不谋其事。”
    沈言曦耳朵更红了,也小声正经:“我知道。”
    季礼轻捏她的耳垂:“是商人就好好做生意,是演员就好好拍戏,是明星就好好做流量,是经纪人就好好做经纪。”
    这是季礼教会沈言曦的,也是沈言曦再教会季礼的。
    沈言曦原本坚守阵地的耳垂跟着红了:“我觉得。”
    季礼对自己的成果颇为满意,转而用手掌缓慢地揉:“做对了事情就奖励,做错了事情就惩罚。”
    季礼动作越慢,沈言曦心跳越快:“我也觉得。”
    “那么,”季礼铺垫良久终于得了自己想要的话头,停下动作,垂眸看她,含着笑意问说,“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奖励他安分守己,奖励他捍卫了经纪工作的纯洁性。
    有点怕自己重新爱上季礼因而时常自我提醒的沈言曦隐约觉得这是个坑,可被经纪人迷得七荤八素头脑发热的她根本说不出别的话:“你提吧,只要不违-法-犯-罪有失公允……”
    她话音未完,他鼻梁轻滑过她的,呼吸错着,准确而直接地吻了一下她的唇。
    仅一下。
    沈言曦满脸绯红,脑海却空白,如过电般嗡嗡麻麻。
    她心里喜欢又不喜欢,酸酸甜甜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幸好我们在剧组,不在工作室,要是,”她顶着季礼灼灼的视线还是要说,“要是在工作室,你这样的流氓员工会被贴大字报通告批评。”
    纸老虎太可爱了。
    季礼忍不住想逗逗她:“所以不在你可以奖励的范围内?”
    “也不是不在,”沈言曦强撑淡定,“就是没想到是这个。”
    其实是想到的,可她不愿意说出来。
    沈言曦心里拧了一团蜂蜜做的麻绳,有多甜就有多纠结要人命。
    季礼“嗯”道:“在范围内就可以。”
    他看上去漫不经心,沈言曦也装不在意:“我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不计较是吧。
    季礼直接松开她,“我知道的,”他更恪守规矩地询问,“你要不要走?”
    沈言曦递了个疑问的眼神:“啊?”
    季礼耐心地解释:“刚刚亲那一下是奖励,但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如果不走,我要继续亲了。”
    亲她是因为她不走,不是因为想亲。
    那沈言曦当然要走,不仅要走,还用仅存的清醒拿出比员工更得体的大局观:“晚安。”
    上一秒,季礼看上去没什么情绪,甚至还“嗯”了一声。
    下一秒,就在沈言曦失落地从他怀中脱身,当真手握门把准备离开的刹那,他忽地再擒她的腕施力稍带将她两腕举过头顶按回墙上,吻得霸道迫切不容抗拒。
    让她走她就真走了,小没良心的。
    喷洒在她耳边的鼻息又滚又烫,声音哑得不成样。
    “谁说你走得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