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说:裴初是不是早就知道景萌的身份,所以对她那么好啊?”
    裴初的笑僵在了脸上。
    “到时候小心掉马哦,裴小姐。”景萌歪了歪头,夹着一袋讲义站起来,“我先去趟办公室交文件,你好好做心理准备吧。”
    裴初:“……”
    晚上景萌回到家,一边喝酸奶,一边听金姨在旁边碎碎念:“我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又碰上张婶了,她说时靖那孩子今天还在发烧,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唉,真是可怜。”
    景萌问:“他爸妈呢?”
    “他爸昨天中午出国去啦,不过今天他妈妈倒是回来了,在家里照顾时靖。”金姨叹息一声,“真是谁也没落着好,何苦呢。”
    “那他明天还能上学么?”
    “这谁知道。但我听张婶的意思,时靖自己也不大愿意去上学了。”金姨摇了摇头。
    景萌不由拧起眉头:“这怎么行?”
    “那是心结。”金姨用一种看透世事的语气道,“不是我们觉得行,就真的行的。”
    景萌看了看时间,才十点多,时家的人肯定没睡。
    “要不我过去看看他吧?”景萌迟疑道,“住这么近,又是同学,不关心一下好像不太好?”
    金姨:“行啊。”
    司瑜啃着个苹果坐下来:“那你去看人家,都不带点东西的?”
    景萌愣了愣,后知后觉地想起家里好像没什么东西可带的。
    再说,时家要什么没有。
    她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右手握拳往左手手心里一敲:“有了!”
    她翻了翻书包,拿出一只文件夹,往怀里一揣:“我就说我是去给他带作业的!顺便补一下今天上课的内容!”
    司瑜扶额:“他要是听得进去算我输。”
    “我又没打算真给他补课。”景萌飞快喝完了酸奶,把杯子往桌上一放,“我就是找个名目去看看他而已。他都没什么朋友,有心事没地方说,得憋坏了。”
    司瑜鼓掌:“你真善良啊!”
    景萌:“别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嘲讽我!”她扁了扁嘴,“其实他也不是我想象中那么糟糕……我觉得他还可以拯救一下。”
    她抱着文件夹,低头用脚尖蹭了蹭地板。
    以前她还住在城中村的时候,对面楼住了个一家三口,夫妻是从外地来的打工者,儿子在本地上高中。她和他们并不熟,印象里只有夫妻俩淳朴的面容和那个儿子内敛的性格。
    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一天她跟着婆婆从外面回来,发现楼前拉了警戒线。
    听说那家的儿子跳楼了。
    为什么跳楼?不知道。谁也不知道。
    后来警察从房间里找出了很多治疗抑郁症的药瓶。
    她永远也忘不了夫妻两个蹲在楼下嚎啕大哭的样子,边哭边说,他怎么会有这个病呢,他们完全不知道呀。
    婆婆拉着她的手,跟她感慨道:“小萌啊,你说说看,他们这一辈子,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就为了个儿子,结果最后连儿子得了毛病都不晓得,你说是谁的错呢?”
    那时候她年纪太小,还不是很能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但现在不一样了。
    “总而言之,去看看没什么不好的。”景萌说。
    她真怕时靖一个想不开,得了什么心理疾病。
    她没有带金姨和司瑜,一个人拿着文件夹去摁了时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张婶,看到她有点惊讶。
    “时靖在家么?”景萌问,“他今天没去上课,我来给他带点今天的作业和课堂笔记。”
    张婶显然有些感动:“辛苦你了。时靖还在楼上房间里休息,你先进来吧,我去叫下太太。”
    景萌换了鞋子,缓步走到客厅,刚好遇到从楼上下来的时母。
    “景萌,这么晚还来啊?”时母笑着说,“张婶说你来送作业?”
    “啊……是。”景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虽然这个作业时靖他也不一定有力气做,但是老师说挺重要的,所以我就想着送来给他看看也行。还有课上的一些笔记,他没上课错过了很多考点。”
    时母:“你这孩子,多亏你还惦记着我们家时靖。跟我上来吧,时靖醒着呢。”
    时靖房间里很暗,只开了一个床头小灯。
    他窝在被子里,枕头边放了个平板,正在看一部老电影。
    时母:“时靖,你看看谁来了?”
    时靖毫无防备地扭头看了一眼,立刻被惊得一抖,瞬间又把被子拉上去了一层,声音都飘了:“你来干嘛?!”
    景萌:“来给你带作业。”
    时靖:“我不写。”
    景萌:“给你看看的,又没逼你写。这里还有点笔记,你也看看,省得去上课了都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
    时母站在门口道:“时靖,好好说话,人家好心来看你。”又对景萌道,“你们先聊一会儿,有事喊我。”
    景萌点点头:“好的阿姨。”
    时靖迅速伸手把平板关了,然后把被子蒙头一盖:“谢了啊,不过我不需要你的作业和笔记。”
    景萌:“怎么,你真不想上学了?”
    时靖避而不答:“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那么多干什么?”
    景萌耸了耸肩:“我就是单纯来探望探望你,其实根本没给你带东西。”
    “什么?”时靖把被子拉下去了一点,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像个刚从洞里钻出一半头的鼹鼠。
    景萌觉得有点好笑:“我说我本来就没打算给你带作业。你看我这文件夹里装的都是什么?”她把纸抽出来在他面前晃了晃,全是英语老师发的美文欣赏,班级人手一份。
    “你……”时靖一时语塞。
    “还有力气看电影,病应该好些了吧?”景萌问。
    时靖嘟囔了一句:“没有。”
    “装病有什么用啊?”景萌说,“你想想看,就算你真的能一直病着,那你爸妈就会经常到你房间里来转悠,那时候你干什么都没有自由。还不如在学校里待着,至少白天是属于自己的。”
    时靖警觉道:“你来当我妈的说客?”
    “想太多,她又没给我付工资。”景萌翘了翘嘴角,“我只是觉得你这种反抗一点用都没有。与其在家里被看管着,还不如去学校。说得长远一点,不管成绩怎么样,最后能离开父母的机会不就只有大学么?想最快证明自己的价值不也只能在大学么?”
    时靖哼了一声,翻过身子,背对着她闷声闷气道:“你还是在说教。”
    “这不叫说教,这叫跟你分析利弊。”景萌说,“你看你一个人在床上能想出什么主意啊?成绩不好挨骂就不想去学校?那你在家待着不会被骂得更惨吗?”
    时靖:“……”
    “所以赶紧回去上课,然后考个远远的好大学,再不然可以出国啊,总比闷在家里任人摆布来的好。”景萌扯了扯他的被子,“你听到了么?”
    时靖在心里重重地吼了一声。
    可恶,这个人说的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有道理!
    看他长久不回应,景萌不由奇怪道:“睡着了吗?”
    她探过身子想看一看,奈何床太宽,她站在这边看不到时靖的脸,只能绕到另一边去。
    时靖双眼紧闭,呼吸平稳。
    “嗯……行吧,你继续睡。”景萌抿了抿唇,“不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找我说说,不要老是闷在心里,也不要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说罢,她就准备离开。
    刚走了没两步,她就觉得有些不爽。
    他在那装睡装得挺舒服,她倒是又白操心了!
    景萌气不过,脑子一热转身走回去,看到他床尾有一块大毛巾,便顺手拎起,往时靖脸上一盖。
    说时迟那时快,时靖瞬间睁开眼,一把拨开快要糊到脸上的毛巾,猛地抓住了景萌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带,阴恻恻道:“干什么?洗脑不成就想杀人啊?”
    景萌被他一拽,上半身便扑在了床上,与他四目相对。
    两个人相距不过二十厘米。他能看到她被蹭得有些凌乱的刘海,她也能看到他还没有恢复血色的嘴唇。
    “……你放手!”她脸立刻红了,一个劲地挣扎着。
    时靖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大对劲,讪讪地松了手:“谁让你先对我动手动脚的……”
    景萌光速退远:“我走了!”
    眼看着她就要从门口消失,时靖立即坐了起来,叫道:“等一下!”
    景萌脚步顿住,微微侧回过头。
    女孩长长的头发垂在颊边,映出朦胧的暗影。
    “那什么……上学就上学。”他抓了抓头,烦躁道,“明天……可以借你笔记看一下吗?”
    景萌怔了几秒,随即“哦?”了一声:“你不是有同桌吗?”
    “他那个人,死板得很,我不喜欢跟他说话。”时靖揪着被子上的一团花纹,“怎么,难道第一名的笔记不能借给第三十六名的人看吗?”
    景萌微微眯眼,莞尔一笑:“能啊。那你明天再来找我吧。”
    第48章
    景萌下了楼, 时母正在沙发上喝茶, 见她下来了, 不由一笑:“这么快就好了?”
    景萌:“嗯,都是他看看就会的东西,用不着我讲。”
    时母站起身来:“我送送你。”
    “不用了阿姨。”景萌笑笑, “就这么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