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文房四宝,顾大河就打算送回去了,对顾大花道:“大姐,你给咱收拾个房间出来呗,这些天咱就先住这边了。”
    顾大花心里头不乐意,面上却不多显,说道:“你一个大老爷们还怕她一个娘们不成?要咱说你就回去住,看她不高兴就把她给撵了,凭啥你自个跑出来。”
    顾大河没好意思说自己是被赶出来的,很是爷们地说道:“咱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跟她个娘们计较不成?况且这照顾孩子的事情还得她这娘们才行。大姐你甭劝了,难不成咱过来住几天还不成了?”
    话说到这种地步,顾大花自然不能说不,嘀咕道:“行了,咱不也是为你着想么?既然你自己都看得开,那就过来住罢,咱去给你收拾个房间出来。”
    顾大河感激道:“那就谢谢大姐了!”
    顾大花啐道:“行了,咱们谁跟谁啊,不就收拾个房间而已,你赶紧去吧。”
    顾大河应了一声拎着东西就出了门,这心情总算是好了许多,打心底里头更加觉得这边好,想着自己要是在这边过,日子肯定也过得不错。
    却不知身后顾大花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周氏更是厌恶地将那包袱给拔到一边去,要不是怕顾大河发现,估计早扔地上去了。
    “娘你说给老三收拾哪间屋出来?”顾大花问道。
    周氏没好气道:“收拾啥?直接让他住他他原来那屋子得了,反正这会天还不凉,冻不着他!”
    顾大花道:“那可挨着门口,让他住那里咱拿东西出去会不会不方便?”
    周氏道:“有啥不方便,到时候把他支开就行了。”
    顾大花想着也是这么个理,说道:“那咱也得去给收拾一下,就跟爹说的,再咋地这表面功夫也得做好了,咱有的是力气,不差这点功夫。”
    周氏想了想,点头:“行,你去给收拾一下。”
    话说回来,周氏也真是打从心里头佩服老爷子了,自个撒泼耍横也没能从这老三手里头要出什么玩意来,还每次都吃大亏。这老头子就动动嘴皮子,就能从老三手里要出这么多东西,早知道这样能行的话,自己早就这样做了。
    不就做点好吃的,多露露笑脸,说话和气一点?这有啥难的,反正这吃的又不是自家的东西,连米面都是从他们家拿来的。
    想到很快就能到手将近两千两银子,周氏笑容也多了起来,心道这要笑也没什么难的。
    顾大河拎着文房四宝到家的时候四丫正好拉着一车木头出来,哗啦一声直接倒在院墙边上,乱七八糟地落了一地,顾大河这脸色立马就难看了起来。
    四丫倒完才看到顾大河,木然道:“文房四宝。”
    顾大河没好气地递了过去:“都在这里面呢,给!”
    四丫接过,打开来看了看,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独轮车回去了。
    顾大河看着四丫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瞅着乱七八糟的木头,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弄个车来把木头拉回去。倒是想要把家里头的牛车给牵出来用,可想到自己被赶了出来,又觉得没脸进去,一时间犯了难,眉头直打结。
    却见四丫又倒了回来,一脸木木地站了一会儿,将独轮车放下,道:“送你了。”
    顾大河看了一眼独轮车,却是怎么也比不上牛车,自然有些不满意,不免商量道:“你看木头这么多,咱要是一趟趟地跑,那得跑多少趟?要不你把牛车牵出来给咱用一下?”
    四丫幽幽道:“要牛车可以,要牛不能。”
    这牛车要是没有了牛还能算是牛车?没有牛要自己拉不成?顾大河这脸色就难看了起来,道:“咱就用一阵,要不了多久。”
    四丫木然抬头,盯着顾大河一字一顿地说道:“老屋那边有牛,你用他们的。”
    顾大河:“……”
    这才想起老屋那边是有牛的,不过那牛虽然也长了一年多,可个头实在差得太远,看习惯自己的大牛,看到老屋那边的牛就总觉得还是牛犊子,这使着的话还真怕使坏了。
    可见四丫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顾大河一咬牙:“行,你把牛车给咱弄出来,咱去把牛牵过来。”
    四丫幽幽地瞥了顾大河一眼,转身进了去。
    本欲拉空车的,但想了想还是将牛牵出来架上,然后往车上装木头,等到装了满满的一车才停下来,将支架拿开,然后牵着牛拉着车走出去。
    这时顾大河早就等在门外,见到黑牛出来顿时眼睛一亮,却见四丫把支架支上,就开始解开牛,顾大河忙叫道:“你解开干啥?这不正好,咱赶着回去还省事了。”
    四丫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动作一刻不停地将牛解开,然后牵着牛拉上独轮车就回去了。
    顾大河脸黑如锅底,差点没忍住上前给四丫一巴掌,看了看身旁的小黄牛又看了看黑牛,这脸又绿了起来。黑牛可是有差不多两千斤不然也不瘦的样子,这小黄牛倒是养的挺肥的,可再肥也不到九百斤,哪里拉的动这一车木头至少也要减去一大半才行。
    本来一车就能拉完的,愣是要分成三次,顾大河气的直咬牙。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只得叹气,开始卸木头。
    四丫将牛拴好以后也没有停下来,虽然这木头搬完了,可也还有一些成品与半成品,木匠工具也都还放在那里。四丫盯着看了一会儿,决定先把成品弄出去,然后再是别的,用的还是独轮车,张氏也来帮忙,一趟趟不嫌累地全丢到了门外。
    虽然用的是独轮车,却不比顾大河的速度慢,很快就把那边的一派小房还有棚子都清理了出来,让张氏打扫一番,自己则推着木匠工具又走了出去。
    这一趟正好遇到顾大河,四丫木然地瞥了一眼顾大河,将东西直接卸到了地上。
    这声音不同于木头,顾大河立马就看了过去,见是自己吃饭用的工具,顿时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你咋不轻点放,要是把工具弄坏……”
    话未说完四丫就进了门,回答顾大河的是砰地一翻关门声。
    顾大河:“……”
    门似乎没拴,因为没有拴门的声音,可顾大河却没着个脸去推门,虽然很想把四丫骂一顿,又或者揍一顿来得更加痛快一些。
    瞪着门看了一会儿,这才弯身把工具给捡起来,一样一样小心地放到牛车上。刚捡完工具,正要搬点别的声音,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哟,大河你这是咋回事?真要跟孩子们分家过咋地?”村长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到了,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
    顾大河直起身子,看到村长旁边的小豆芽,这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半点都没有想到小豆子会将村长给请过来,感觉自己这脸面都要丢尽了。
    村长上前,摇头道:“刚才宝哥儿到咱那里,说是要跟你分家过,咱还以为是小娃子闹着玩的,半点也没在意,就是没耐住这娃子一个劲地催促,这才跟着过来,没想到你这都已经搬上东西了,还真是……你这是闹哪样啊?”
    顾大河脸色不好看,这又不是他自己乐意搬走的,这不是被孩子们还有那死娘们撵出来了吗?难道自个一个大老爷们还死皮赖脸不走不成?这个家住不下,老屋那里咋也住得了,顾大河这么想着。
    “叔你就甭问了,既然都把你给叫过来了,咱就把这事给整了。”顾大河道。
    小豆芽赶紧道:“进屋说吧,在外头不方便咧。”
    村长点了点头,又看了顾大河一眼,边叹气边摇头,推门走了进去。
    顾大河不放心小黄牛与工具,就想把牛车也牵进去,却被小豆芽给拦住了。
    “爹啊,这谁家的牛进咱家都行,就是老屋那边的不行,要是出了啥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讹上咱们家,到时候咱们家可是赔不起。爹还是将牛给赶回去的比较好一点,反正也不差这点工夫。”小豆芽仰头看着顾大河,小脸上满是认真。
    顾大河脸色又拉了下来,心道这肯定又是张氏教的,整天就不知道教点好的。自个不待见公婆也把孩子教得不待见爷奶,哪家的孩子会是这样的,这张氏就是一恶妇,这休了还真是对了。
    不过顾大河到底没再说什么,弯身捡了一些东西放到牛车上,这才赶着牛车回去。
    原地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了,就是一些成品与半成品,看起来挺多的,不过不太沉,牛车能装下多少就能拉走多少。
    小豆芽看着顾大河赶着牛车回去,又看了看原地剩下的东西,哼唧了一声转身朝屋子走去,不过并没有将院大门关上。
    见娘亲正在招待村长,小豆芽就颠颠地跑回房间里头,把之前四丫磨好的墨又再磨了一下,然后就拿起毛笔沾了墨汁开始刷刷刷地写了起来,写出来的字虽显得稚嫩无比,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不一会儿就写了满满一页,看了一遍以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出一张纸来写了大半页,这才拿着跑出来。
    “村长爷爷,你看看。”
    村长点了点头,将纸张接过来看了看,先看的是那张写了大半页的,略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又看向那张写满满一页的,刚开始看就错愕起来,看到最后整张老脸都抽搐了起来,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
    “娃子嗳,你这是瞎写的吧?”村长抽搐着问道。
    小豆芽朝门口看了过去,说道:“我爹过来了,你问我爹就知道我试不是乱写的了。”
    村长闻言看向院子那边,见到顾大河正面色难看地走了进来,又瞥了一眼一脸认真的小豆芽一眼,觉得有些事情自己还是要问清楚的好,要不然憋在心里头能把自个给憋疯了。
    “大河你过来,看看这个。”村长朝顾大河招了招手,将手中的纸张给递了过去。
    顾大河边接过纸张边说道:“这写的是啥,咱也认不了几个字,可能看……”话正说着,声音却戛然而止,脸色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紧紧地抓着纸张,下意识就要将纸张给撕掉。
    村长这是时开口了,问道:“怎么样?看明白了没有?要不要咱念给你听?”
    顾大河咬牙道:“不用。”
    这分明就是故意的,用的字大多数都是自己所认识的,不用去猜测就能清楚上面写了什么。顾大河又是气恼又是尴尬,这种事情自家人心里头知道不就行了,非得说出来干啥?丢人都丢到别人家去了。
    村长见顾大河这个样子,就猜测这里面说的可能是真事,不由得抽搐了几下,不过还是问了一句:“这里头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往那边搬了两千两银子的东西过去?”
    顾大河黑着脸点头:“是的。”
    村长琢磨了一下,道:“那上面写的,以后不给你养老钱,差不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得想好了,要是还想往来的话,你得把东西拿回来。同意的话,你就只能当没生个这孩子了。虽然没断绝关系了,可也差不了多少。”
    那可是两千两银子啊,村长听着都想拍死顾大河了。
    顾大河臭着张脸不说话,显然不同意,可是让他把东西拿回来他又做不到。
    “这事你得好好想想咯!”村长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这要吵着分家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换成是谁都不乐意啊。
    同意就等于没了儿子,不同意就要拿回来东西,顾大河面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此刻直接晕过去得了。
    ☆、灾难来临前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眼前这娘仨却没有这个觉悟,简直太过分了!顾大河看这他们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样子,又看到村长摇头直叹气就有种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或者扭头就跑的冲动。
    却不想明明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就变成了家丑。
    “我签!”最终顾大河还是点头答应了。
    小豆芽表情瞬间就变了,一脸失望,之所以这样写出来也是想要顾大河看到以后会有所变化,不曾想顾大河竟然宁愿不要他这个儿子也不肯把东西要回来,这是不是证明自己在顾大河的心里面一点位置都没有?
    仿佛就在那一瞬间,父亲那高大的形象突然就崩塌了。
    顾大河咬牙签完了以后又摁了手印,正打算扭头就走,小豆芽却冷着脸再次叫住顾大河。
    “这要一式三份呢,爹你还得等一下,我去抄两遍,很快。”
    顾大河顿住,面色难看地坐了下来,目光朝这屋子四处看了又看。以后这屋子自己可是没法子再住了,养了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似的,苦得不行了。
    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能理解周氏跟老爷子的心情了,自己以前那么不孝,俩老的一定很痛苦吧?有时间还是得劝一下二哥跟二嫂,让他们别再跟俩老的置气,说不准二嫂那事也是个误会……
    顾大河此刻越觉得周氏就跟老爷子说的一样,嘴笨不会说话还容易得罪人,所以才整成这样,事实上周氏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脾气急了点。
    越被这边挤兑,顾大河的心就越往那边靠近,不由得替那边说起话来:“这往咱往那边拿了东西的事情,就咱们几个知道就行,就甭往外面说了,省得外头的人说闲话。”
    小豆芽抄着字没有抬头,嘴里头蹦出一句:“爹不是觉得孝顺很应该吗?干啥怕外人知道了,爹就该传得所有人都知道才是,让大伙看看你有多孝顺。”
    顾大河本来好些地心情立马又坏了起来,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这又是怪张氏没把孩子教好了。
    张氏对顾大河是失望透了,立马就瞪了回来:“你瞪咱干啥?难道儿子说得不对?咱可是觉得儿子对极了,你就该传得所有人都知道,让大伙也跟你学学才是。”这天下人要都这样,自个说不定就不难受了。
    村长面色古怪,心里头腹诽,想着这顾大河孝顺没错,可别个个都跟全福家似的,那样的话谁他娘的还乐意当儿子当孙子?
    这大河就是个糊涂的,吃了那么多的亏也不长记性,真该媳妇孩子都不认他。
    这全福家也是爱作,迟早有一天把自个给作死了。
    要说这大河孝顺全福家那头,只要不过分了,这张氏应该都不会说点啥,再不高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大河干的都是啥事啊?别的东西也就拉倒了,竟然把闺女房间里头的东西也搬空了,有这么当人家爹的么?
    “从你这娘们嘴巴里头说出来的能有啥好话?没得又让人说了闲话。”顾大河连自己都不知道为啥,就是膈应这事传出去,哪怕以自己的孝顺之名,死要面子的他也不乐意。
    张氏冷笑:“你要不干傻事,不干亏心事,还怕人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