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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在半山腰处。
    许烟川出门就拿了个手机、带了罐糖。
    黑衣黑裤,黑色鸭舌帽。
    他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一出门就直接打车到这里,早饭也没吃。
    爬山的时候,走路有些晃。
    终于走到熟悉的墓地面前。
    他把糖罐放上,然后盘腿直接坐下。
    墓碑上的老头,慈祥的笑容从未变过。
    许烟川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有点红。
    上次来这里,都是一年前了,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墓地周围长了不少杂草,他又起身,把杂草全部扯开丢到一边。
    杂草处理完,他才重新坐回去。
    坐下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每年都是这样。
    来了,呆呆地坐着。
    许烟川余光扫到刚刚放在一旁的糖罐,哦,今年有点不一样,他多带了一罐糖。
    “爷爷,”大概是没吃饭,许烟川声音也有点颤,“我找到这个星星糖了,还是一样的味道。”
    他还想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没法说出口。
    他屈膝,把头埋在上面。
    聊天的声音远远传来。
    到很近的地方,许烟川才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抬头,反应得太慢,现在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视线和许建章对了个正着。
    许烟川缓缓站起来。
    和许建章一起来的,还有姜云和许嘉阳。
    看到许烟川,许嘉阳指着他,“许烟川!”
    “啪!”一掌拍在许嘉阳举起的手背上,“别乱喊!”姜云厉声道,说完后牵着许嘉阳离开。
    许烟川像是没有注意到刚刚许嘉阳和姜云之间发生的一切,
    他只看着徐建章,嘴唇动了动,那声“爸”还是没有喊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虽然没有日万,也算肥章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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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23
    许建章见他喊不出来, 也不在意。
    他走到许烟川面前,越近,越能清晰看到许烟川的脸。
    几年不见, 许烟川和他妈妈愈加得像。
    也是这样一张精致的脸, 依旧是脸色和唇色都浅浅发白,看他的眼神依旧是隐隐责怪和无助。
    心头一股烦躁之意倏然升起, 徐建章拧眉,“一个年轻人,怎么这么样子。”
    看看许嘉阳, 不是活蹦乱跳、精精神神的。
    许烟川喉头微动,想告诉许建章他并不是时刻这样。
    只是这两天时间特殊, 他吃不下东西。
    胃部开始隐隐发酸,许烟川嘴边的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手按着胃。
    许建章视线在墓碑周围胡乱扫,他是习惯了的,一旦心头有点不舒服,就一定要找个借口发泄出来。
    这余光一扫,还真扫出了东西。
    墓碑面前的糖罐。
    “这是什么?”他食指指着, “你还敢把糖往你爷爷面前带?”
    “你要不要脸?”
    “不是你,你爷爷怎么会死?”
    “都是你害死你爷爷的!”
    许烟川抬眼,看向许建章的眼眶发红, “不是——”
    他忽然想到了一张脸, 在别人都说是他的错时, 只有她会很多次都很认真地告诉他不是他的错。
    所以第一次,在许建章面前开始有了反驳的底气。
    糖罐被一脚踢开,圆滚滚的罐子睡着水泥地往下,“啪!”地碎了一地。
    那么多的星星糖, 离开了糖罐的保护,破碎一地。
    许烟川咬紧后槽牙,下颌骨上凸起一块。
    他抬眼,眼中带了丝狠意。
    这是与他妈妈完全不同的表情。
    许建章在这一刻突然反应过来,许烟川已经是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人了,不是他那个好欺负的妈。
    而他与许烟川感情甚至算得上淡薄。
    他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
    一地的星星糖就撒在脚边。
    那个人很辛苦地找来的星星糖。
    许烟川放在裤腿旁边的手紧了紧,抬眼看许建章。
    黑色鸭舌帽遮住眉眼,在多云的天气里,显得有丝阴郁。
    “糖,”他微微颔首,干净的下巴朝洒落一地的糖果轻抬,“我十三岁那年、爷爷一周年的时候你带回来的,为什么?”
    口气已带上质问的语气。
    他一直认为,或者说,强迫自己的认为,是这个不善言辞的父亲给他的安慰,所以记了这么多年。
    “什么糖?”许建章很想像往常一般不耐烦,但是今天的许烟川,让他莫名有点忌惮。
    许烟川尽量让自己有点耐心:“星星糖,就是这样的。”
    他手指着地上的一片。
    许建章:“我怎么知道,”他根本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还给许烟川买过糖,话音刚落,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画面:
    许通车祸离世一周年,他操办许通的周年礼,那时才三岁的许嘉阳闹着要吃糖,他便去周围超市随便买了一罐,结果太酸了,许嘉阳根本吃不惯,他就随手给了许烟川。
    他把这个画面告诉了许烟川,“小阳嫌酸不要的。”
    许烟川其实早有准备。
    是他自己骗了自己这么多年。
    他的视线从一脸怒气的瞪着他的许建章脸上移开,偏头,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很奇怪,此时此刻,自己居然能笑得出来。
    大概是那种怕被抛弃的感情终于有了别的寄托,他许烟川,也本不是什么犯贱的性格。
    他对不起的,从始至终就只有爷爷。
    “我妈的基金在哪里?”他伸手,将帽檐抬高了些,露出凌厉的眉骨。
    许建章一颤,担心了这么久的问题,果然还是来了。
    “什么基金?你在说什么东西?!”他装不懂,害怕失去的情绪令无能的他陡然升出怒气,“我给你的钱还少吗?!你一句爸都不肯叫,这么多年养你我花了多少钱!”
    许烟川不说话,只唇角冷淡的勾着,漠然地看他发脾气。
    他也十分清楚,接下来许建章会说什么话。
    果然,许建章下一句就是:“是你害死的你爷爷!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面前!我要是你,我恨不得去死——”
    “你当然希望我死。”许烟川心头对于许建章最后的希望之火已经被他刚刚那句“小阳嫌酸不要”而完全浇灭。
    “毕竟我死了,那笔钱就全部归你了。”
    那是许烟川外公留给他妈妈、他妈妈又留给他的遗产。
    “我现在很缺钱,”他要创业,需要很多钱,“而我不想找你要。”
    他抬步,步伐轻落,踏在许建章心上,却像是有千斤重,他走到许建章面前,不知何时,他的身高在许建章面前已颇有压迫感。
    “毕竟,”他缓声道:“那都是我的钱。”
    说完,他还未等许建章反应过来,便退后两步,像是挨着他都嫌脏,“之前你花的,就当是我尽孝道,剩下的全部还我,不然我会请律师,让你连本带利一起。”
    许建章脸色涨得一阵青一阵紫,他以为他这个大儿子已经被养废了——
    许烟川极淡地瞥他一眼,转身就走。
    ... ...
    出租车上。
    许烟川靠在车窗,胃部从一开始的隐隐作痛,变成了间断性地抽痛。
    他伸手,压低帽檐,头脑昏沉之间,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张极其模糊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