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提笔写起回信来。
    信到了太子手上,他看完,也扬唇笑起来,起身去了御花园。
    皇帝陪皇后在逛花园,三个人在亭子里落座,太子便提到高贻想回来参加李南风婚礼的事。
    皇帝算了下日子,也快了。但他对高贻的气还没消,不准。
    太子探头一看皇后与太子妃赏花去了,便压声道:“阿檀悄没声地就把蓝姐儿给拱跑了,父皇不想让阿檀着着急吗?”
    皇帝看向他。
    太子笑得意味深长:“太师和仲文有多疼蓝姐儿,父皇是知道的,儿臣最近便听说仲文在苦思妙计,看大婚之日要如何使阿檀过三关斩五将才能娶到蓝姐儿。”
    “哦?”皇帝这才有了点兴趣。
    刁难新郎倌,这是好事啊!
    当初他想把蓝姐儿招进宫当儿媳妇来着,太师不答应,他那妹子也不答应,不答应就算了,居然还白白便宜了晏家。
    晏崇瑛那家伙当初可是在接皇后回宫这件事上,频频看过他笑话的,怎么能让他那么顺当就把儿媳妇就抬回去呢?
    那也太难让他这个当皇帝的心服了。
    “你们打算怎么着?”他问道。
    太子笑道:“这事儿儿臣得听仲文的,毕竟他才是正儿八经的大舅哥。”
    皇帝摇了两下扇子,就点头了:“准了。”
    前往秦王府送信的人前脚出了城门,后脚太子就着人告诉李挚了。
    何瑜下晌才帮着李夫人把喜帖拟好,回房就见着这阵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李挚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她问道。
    “妹子要出嫁了,当哥的心里高兴呗。”李挚躺到躺椅里,两手枕在脑后,果然很惬意的样子。
    “高兴?”何瑜狐疑地望着他,“你前阵子那个样子,可不像是很高兴。”
    李挚看了眼她,翻身别过脸去了。
    这事儿可不能跟她解释。他这媳妇儿跟蓝姐儿私下里好得很,他不能把真话告诉她,不然蓝姐儿回头一准知道了。蓝姐儿要是知道了,阿檀不等于也知道了?
    想当他们李家的姑爷,没有那么轻松的。
    何瑜看了会儿他,走了。
    “你说他有秘密?”
    李南风听完何瑜对李挚所言所行的描述,手里的针线停了下来,“莫不是他在外有什么情况?”
    “那倒不至于。”何瑜咳嗽着。
    “那他高兴个啥?亲妹子要出嫁了,他不是应该难过得肝肠寸断才是吗?”
    “可能还没到肝肠寸断的时候吧,”何瑜托腮,“还有半个月呢,要不你容他酝酿酝酿?”
    李南风点头,恩准了。
    沉浸在即将成亲的喜悦里的晏衡,每日除了当差便是视察新房进度,并没有想到防范新婚结亲还潜伏着“危机”。
    眼看日子一天天临近,王府一切准备就绪,他也跟兵部告了假,准备安心安意当他的新郎倌。
    这日却接到消息,说是高将军也进京来了。
    晏衡想了半天才意识到“高将军”是高贻。可按说高贻被削了世子位就该好好在咸宁在呆着,怎么忽然上京来了?
    “据说正是来赴世子和世子妃的喜宴的。高将军是世子妃的表兄,而且早前世子妃还帮过高将军的大忙,于情于理他该当前来。”
    阿蛮说的这些晏衡都知道,他只是奇怪,高贻是怎么说服皇上下旨允他进京的?
    晏衡隐隐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气息,不过婚礼在即,天大的事也得等他成了亲再说。
    婚期是四月初八,初七这日便开始上太师府来催妆。高贻和袁缜果然都在。
    晏衡原本想邀请袁缜帮他催妆来着,但袁缜说他曾经在李家寄居过,而且他姑姑又是李南风的舅母,所以他只能算是李南风的娘家人,不能站在男方来催妆。
    晏衡觉得他说的竟有点道理……
    这一日大家客客气气,嫁妆顺利地抬走了,女方这边还纷纷道了几声恭喜,李挚和霭地跟晏衡唠了几句家常,俨然一个沉稳大气的长兄。
    但越是这样,晏衡心里就越有点打鼓,别人倒罢,李挚怎么可能对他这么亲厚呢?
    “你们——没什么阴谋吧?”临行前他到底忍不住掉头,眯眼看起了他们。
    李挚端着茶看过来,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袁缜也上上下下地瞅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滑稽可笑的话。
    “你想多了,”还是高贻仁慈,看在当初找到明慧,他也出了力的份上,给了个回应给他,“赶紧抬着嫁妆回去,今儿晚上好好歇着,把精神养好,到明儿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晏衡轮番再把他们瞅了一轮,总觉得他们有鬼。可又实在也想不出来他们能干嘛,难不成还能把李南风锁起来不让上轿?
    但就是他们想锁,李存睿也不会答应吧,舍不得女儿是一回事,要拦他女儿的喜轿,那不是跟他李太师过不去吗?
    再瞅了他们一会儿,他翻身上马,说道:“那哥几个,咱就明儿见了!”
    第570章 不放心她
    晏衡怎会看不出来李挚他们几个有鬼,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来几个他都不带怕的。
    不管他也不打没把握的仗,回到王府,仍是把管卿他们找来:“你们几个从现下起给我埋伏在李家周围,情况允许的话可以接近府里下人,尤其是李世子身边的人打探打探,看看李世子打算明儿怎么拦我的花轿?”
    侍卫们麻溜去了,晏衡踱了两圈,还觉得不是很放心,又找到晏眉,让她赶紧去李家串个门,找到李南风问问什么情况。
    李南风对李挚这边什么情况全然不知,李挚那人能是好相与的吗?还能有消息传到她耳里来?
    晏眉到来时她也只能留着吃茶,不过听完晏眉来意,再看她巴巴地来这么一趟,她也察觉了一点端倪,早前何瑜就说李挚不对劲,难道是他真想出啥夭蛾子?
    打发晏眉离开,她少不得唤来梧桐,让她去到李挚那边探听消息。
    可是李挚防她也跟防贼似的,哪能有什么消息打听出来?
    简直一切都在李挚掌握之中。
    李家已经接连办了两场喜事,上下默契已成,上晌顺顺当当行完了所有礼节,便开始等待着添妆送嫁的客人来。
    李挚身为大哥,这里里外外的事情当然少不了他,跟何瑜也是连续几日忙得脚不沾地了。
    午间有宴,宴散后他瞅了个空子到扶风院,赶了丫鬟们出去,而后掏出一把银票和文书塞给李南风:“这是东郊一座五百亩地的田庄,给你了。这里还有五百两银子,都是我早就攒下给你当嫁妆的,收着。女人家手里多留点钱,稳当。”
    李南风看了下,说道:“你不是给过了吗?”不但给过了,而且晏衡都已经抬到王府去了。
    “那是明面上的,这是给你的私房。”李挚道,“你放在身上,带过去,自己攥着就好了。”
    “那怎么行?”李南风推还给他,“你如今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干嘛还私下给我嫁妆?”
    “在成为有家有室的人之前,这笔钱我就已经准备好了,跟你嫂子没关系。以后哥哥赚了钱,那都是她的,你就是想要也没得了。
    “总之嫁出去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哥哥就算疼你,力量也很有限,多囤点钱在身边总是好的。
    “过门之后,记得孝顺公婆,对阿檀也好一点,男人嘛,在外头再厉害,回到家里也还是希望能有个人体体贴贴的对自己。别仗着自己有娘家支撑,就嚣张跋扈,那样自己会吃亏的。”
    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妹子,他哪能不心疼啊,只是彼此都有这么好的出身,他就是想表达心意也十分有限,除了塞钱之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然,如果有人给你委屈受,你也不要怕,在外头的话,哪怕夫家不给你出头,娘家也一定会给你出头的。
    “如果阿檀让你受委屈,那你就回来。哥哥养得起你。哪怕一辈子两辈子三辈子,只要哥哥在,也养你。”
    李南风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把他胳膊给抱住了,头搁在他臂上:“你放心,以后等你有了孩子,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的!我发誓!”
    李挚也有些情难自抑,任她抱了片刻才说道:“反正你这辈子姓李,是李家的姑奶奶,这是怎么也抹不去的。记住了,哥哥永远是你的亲哥哥,有什么不开心的,随时都可以跟我说。父亲母亲,还有我和你嫂子,永远都不会把你当外人。”
    “我知道了。”
    李南风拭着泪。
    前世没有机会得到过的贴心的话语,这一世毫无预警的听到了,李南风的心里暖烘烘的跟藏下了一颗太阳一样,本来没有的离别之情,这一刻也全都涌了上来。
    “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也去跟父亲母亲也说说话,他们也很舍不得你。”
    李挚最后交代了几句,便出了扶风院。
    从小就跟在身后“哥哥哥哥”叫个不停的跟屁虫,如今竟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心里头就透着那么酸。
    可是这也是她的幸福,他自然是期盼着她未来能平安快乐的。
    “世子,高将军来了。”
    刚出来,前面就来人说高贻和袁世子来了,他连忙收整了心绪,迎了出去,而后邀着他们上了书房。
    高贻打量着四处:“勤哥儿呢?”
    “他跟蓝姐儿也是一伙的,不让他来。”李挚边说边拿出个包袱交给袁缜,然后唤了宜姜引他去耳房。正经的样子跟方才掏私房给妹妹当嫁妆的他判若两人。
    说完问他高贻:“太子殿下来了不曾?”
    “快来了。”
    李挚点头,探头看了眼外头,然后又拿出把弓给他:“这个你拿好。”
    高贻打趣:“这大喜日子,怎么凶器都出来了?”
    “什么凶器?这是新的,你再仔细看看箭头!”李挚敲了敲箭头说。
    高贻看到箭头上刻的“百年好合”“多子多福”几个字,立马又瞅了他两眼。
    “咱们刁难归刁难,让阿檀知道李家的姑娘没那么好娶过门的,这是应该的,但一切还得以祝福他们为前提。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也只有这么一个妹夫,他们过得好了,能长长久久恩恩爱爱,我才能放下心来。”李挚抚着弓箭,叹着气说。
    高贻没有妹子,但看到他这模样,也不由动容。他拿着弓说道:“你放心,将来他们再没有更幸福的了。”
    李挚点头,高贻也点点头,转身走了。
    李挚这里刚站没一阵,外面说太子殿下距离太师府已不过一里路,老爷已经在下令前往前院迎接,便连忙赶往前院来。
    由于李挚口风之严密,管卿和唐素他们在李家蹲了一夜,什么线索也没蹲着,回到王府禀了晏衡,时间有限,晏衡暂且也无计可施。
    倒是晏弘看得挺开,说道:“你娶了人家的妹子,让人家刁难刁难多正常,管他什么招数,你老老实实见招拆招,让他心里舒坦舒坦便是。”
    “可我好歹是李南风的丈夫,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糗?”
    道理晏衡都懂,但他一生才有一次这样的机会,他怎么能不给李南风长长脸?再怎么他也不能在李挚他们跟前认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