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太皇太后道,“她不要娘家了吗?!”
    “这么多年她没靠娘家不也过得挺好么,不要娘家又有什么关系?”
    太皇太后噎住。
    永王整个人如同被抽了筋骨,胡宗元那边他证实了胡家发迹的资本是从胡氏手上得来,胡氏本就不宽裕,高家的钱财不可能她有胆子贪墨,那么只能是周太妃的嫁妆。
    这边厢太皇太后又没否认胡氏虐待李夫人,那就又证明了李夫人的话。
    那么关于他弟弟的来历呢?
    他竟不寒而栗,高家的确子嗣不旺,太皇太后以下三个儿子,但各房顶多出了两个,兰郡王的父亲更是体弱早逝,而自己的父亲也不算强健,周太妃过门好几年总共只生了李夫人,那么为何胡氏短短几年就连生了三个呢?
    难道弟弟高榕,当真是胡氏为保在高家的地位,与人通奸所生?
    想到这里他已经坐不下去,原还打算去给胡家兄弟收尸的,此刻心里却翻出满腔的嫌恶之感!
    他俯身行礼:“太皇太后保重,孙儿告退。”
    第260章 燃眉之急
    李南风晌午就收到了永王出京的消息。
    李夫人的报复计划完成了关键的一步,接下来就等永王回去之后那边的动静。
    晏衡与姚凌两边人马都已经往京外去了,李南风便开始琢磨起此事之后患来。
    案子虽然结了,皇帝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存疑不曾,但哪怕不曾存疑,朝中等着的那船丝绸总归是要解决,不解决,也难道事后不会被翻案。
    为着想辙,放学时李勤喊她堆雪人她都没去。
    回房算完了手头银子,以及可能出得了力的人,梧桐忽然来说“何姑娘来了”。
    李南风愣了下然后站起来:“请进来!”
    丝绸这边出事之后她就没工夫跟何瑜联络了,倒没想到她会来访,不过她可是有好几间铺子的小财主婆,指不定她这边能帮着想想办法!
    何瑜穿着身天青色的绫缎小袄,外披湖青色一袭白狐裘,脸庞到了冬天稍稍圆润了些,也很红润。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有事求你呢!”
    李南风忙拉着她进门。
    何瑜解下狐裘,笑道:“求我什么?”
    那日在姚家遇见李挚,就察觉他有事,后来又见他跟姚凌闭门谈了很久才走,就想来找找李南风,但这几日赶上街头要斩刑犯,宋国公夫人嘱她少出门,她便拖到了今日才出来。
    “我想筹措一批绸缎,你在南边有没有这方面来路?”李南风已经想好了,如今织造局缺的就是生丝和现绸,如果能在江南筹府到这么一批,然后再火速报给杭州织造局,那么赶在年前运送上来还来得及。
    “我只有粮油铺,笔墨铺这些,又没卖丝绸,这可帮不着你。”
    李南风想想倒也是,她要是卖丝绸,当初她又怎么会有去丝绸铺让她跟李挚见面的机会?
    不免又沉默,不知道往日跟她拿货的那些商号没有可能帮她这个忙。
    何瑜望着她,笑了笑又道:“我帮不了你,不过,我想有个人应该能帮。”
    “谁?”
    “洛老板。”
    “洛咏?!”
    “正是他。你之前不是在我粮油铺子留下了联系你的办法么,他昨儿下晌就到我铺子里来过了,只是没说要见你,今儿早上又来了,方才我路过铺子听说之后,就把他留下的落脚的地址拿了过来。”
    何瑜说着掏出张给他,“他住在永福客栈,好像是急于见你一面。”
    早前李南风曾跟李挚商议过给洛咏去信,一面走的水路,一面走的陆路,准备让他联合杭州被胡宗元所坑的那些商户状告胡元。
    后来因为李夫人早准备好了,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也没盼着他还能在年前进京来。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便坐不住了,拿着那纸条起身道:“我这就得去找他!”
    何瑜也拿起狐裘来:“我马车就在前院,你省得套了,我同你一块儿去!”
    李南风没推脱,换上鞋便出了门。
    永福客栈在两条街外,到了客栈一打听,洛咏正好在。
    李南风直奔上楼,敲响房门,正好是洛咏来开的门。
    “哎呀!李掌柜的,我可找到你了!”
    洛咏一看到李南风就击起掌来,并且满面红光引她上了店堂,请掌柜的另开了一间茶室坐下来,“我收到你的信就着手行事往京里赶了,没想到还是没赶上!
    “不过更没想到的是最终等来了胡宗元被砍头的结果,这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
    洛咏一面说着一面亲自起身给李南风执壶倒茶。“我算是看出来了,姑娘不是一般人!以往是我洛某人有眼无珠,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当初李南风找上门来谈生意,想他还看不起她一个小黄毛丫头来着。
    李南风看着他正儿八经举杯赔罪,不由笑道:“洛老板客气。我也不过是在京师呆得时间长点儿,哪里称得上不一般?倒是洛老板既然进京了,我倒是有个请求,还请洛老板搭把手。”
    “您说!”
    李南风便就把胡宗元这事闹得杭州织造局为难的这事说了出来,而后道:“洛老板是这方面的老商家了,倘若您能帮忙给织造局解除这个燃眉之急,也不妄他们进京告状将胡宗元绳之以法这个功劳啊!”
    洛咏一听顿即肃然:“李姑娘莫非与杭州织造局有什么渊源?”
    李南风知道这件事必然得对他们有个说法,便说道:“倒谈不上渊源,主要是我这人嫉恶如仇,但又不屑看无辜之人受累,这胡宗元作恶多端,虽是咎由自取,但如果没有杭州那边进京告状这一码,他也不会那么快得到报应。
    “有这么样公正的衙门,对咱们行商也有好处,为他们解决燃眉之急,我等也是应当的。”
    同座的何瑜也笑着道:“想必此案一了结,洛老板与同行们又可以重整旗鼓财源广进了。”
    洛咏笑着拱手:“承姑娘吉言了。”
    说完又重重点头:“李姑娘言之理。告胡宗元的事我也听说了,倒没想到织造局的人把证据搜罗得这么完备,扫除了这个人,我们是该好好帮织造局一把了。
    “我洛家行商几代,别的不说,这买卖场上的门路还是不少,今年生丝虽说紧张,但若集齐全城商号之力,要凑齐一船官绸倒是不难。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
    李南风大喜起身:“那就多谢洛老板了!”
    洛咏连忙回礼:“可不敢当!我还要谢过姑娘才是!我知姑娘从中定然有出力,别的就不多说了,日后咱就把姑娘当自己人,但凡有我洛某人可效力之处,但请姑娘直言!”
    说完他立刻就着人前去退房,即日就准备南下。
    李南风是真高兴,出了客栈,与何瑜道:“我心下石头落了地,中午我请,咱俩去吃馆子!你想吃哪家?”
    何瑜也不跟她客气,想了想笑道:“我知道琼花楼新上了一道胭脂醉鹅,我都找不到人一块去吃,正好他们家的炖菜不错,咱们去尝尝!”
    第261章 薄情寡义?
    大雪覆盖整片北方的时候,永王也驾着马进了信阳城。
    永王府守门的典史袖着两手坐在火笼旁,心情有些忧虑。
    打从三年前宁王登基,高家二老爷追封为永王,这座前朝遗留下来的王府就改建成为了新朝廷的永王府。
    作为皇帝为数不多的堂兄弟,永王府的存在当然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甚至因为皇帝的英明,立朝之后推行的许多利民新政,就连周边百姓都对永王府发自内心的仰望。
    典史也觉得自己哪怕就是个看门递帖子的,面上也光彩,但近日京师传来的消息,以及府里的现状却让人轻松不起来。
    “啌咚!”
    突然间大门一开,一队侍卫闯进门内列成了队,再接着几匹马冲进来,为首一人黑貂大氅头束金冠,赫然是进京去了的永王!
    典史打了个哆嗦迎出去,永王却目不斜视驾着马又进了端门那头,一直到了承恩殿门下,他才下马,并且直奔继太妃胡氏所在的福宁宫。
    继太妃年岁还不太大,嫁给高家二老爷的时候她十六,就是三十三年过去,如今的她还不到五十。
    当年不过是个贫寒之家出身的她,在高家养尊处优一路过来,如今又高高在上成为宗室太妃,在嘉兴本地几乎已经成了个传奇,关于胡家这位姑太太的好命,也早就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但是最近的继太妃却无法再保持雍容,因为胡家她两个侄儿犯事了,永王为此也进京去了,她想不到胡宗元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去调包织造局的丝绸,他不应该啊,如今又不缺他们吃不缺他们喝的,他至于冒这么大险跟朝廷作对?
    京师传来的消息一道比一道心惊,她坐不住了,她只有一个弟弟,弟弟也只有两个儿子,胡宗元兄弟都还只生下一个姑娘,并没诞下子嗣,他们俩一被问罪,那胡家怎么办?
    还没等她想出个头绪,上晌京中前来传旨钦差就到了,直接宣读了皇帝对永王的责罚,以及当然也把胡宗元兄弟问斩了的消息给告诉了!
    继太妃两眼一黑就倒在了地上,连永王在旁边架都没架住!
    永王一进福宁宫,迎面而来就是浓烈的汤药味,门里门外宫人跪了一片,他脚步未停,直接进了宫门,到了继太妃床前。
    继太妃半躺在锦榻上,腰身以下覆着锦被,额上压着丝帕,正在不住地哀泣。
    永王道:“母亲!”
    继太妃抬眼看向他,眼泪已流下来,凄凄切切又是一阵嚎哭!
    永王咬牙俯身:“母亲节哀!”
    “节什么哀?我如何能节哀?”
    继太妃闻言,又放声大哭起来。
    从旁侍奉着的永王妃看到永王一身被雪打的濡湿,正要说话,永王已冲她挥手,她只得让身边人招呼宫人们出来。
    永王等人走尽,在床前圆凳上坐下,眼望着床榻上道:“胡宗元兄弟是依法被处决,母亲不必过于伤心,还望保重身体才是。”
    “我怎么能不伤心?”继太妃激动起来,“你只有一个舅舅,你舅舅也只有他们两个儿子,他们这一被砍头,我胡家可就绝了后了!
    “你此去京城之前不是说过会尽一切力量保住他们吗?再不济你也保住一个!如今两个全杀了,回来你竟还问我是不是伤心?你这个不孝子!”
    永王内心翻腾,忍耐之下恭顺地解释:“胡家确是后果惨重,可是儿子也被胡宗元给拖累了,儿子此去不光是被皇上训斥,如今礼部案头还堆着儿子一堆状子,接下来礼部还不定查出我什么,我自顾无暇,自然就顾不上胡家了。”
    继太妃哭着道:“皇上兄弟不多,你父王当年也是为皇上大业出过力的,咱们家很该在朝廷,在宫里头都有脸面才是。
    “皇上都答应你进京了,你怎么会自顾无暇呢?难道皇上召你进京,只是为了让你难堪不成?”
    “皇上倒不曾使儿子难堪,是胡宗元罪证确凿,儿子没有任何道理给他求饶!”
    “那你姐姐呢?”继太妃倏地止住眼泪,坐起来,“李存睿不是当朝太师,皇上不是最最信任他的么?你怎么不找他们帮忙?那压根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
    永王深深看她片刻,说道:“母亲觉得我能跟他们开这个口吗?”
    继太妃微怔,接而道:“怎么不能?你是她弟弟!她虽非我亲生,但我也于她有养育之恩。这么多年她不回娘家也就算了,她总不能连她两个表弟都不伸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