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年之前,她便开始向裴清殊写信。因此,虽说婉晴现在和之前最后一次见裴清殊时相比态度变化很大,裴清殊也并不会感到如何惊讶。
    “你知道错了就好。等过些日子,父皇忙完了,便亲自带你去襄乐宫,向你婉玉妹妹赔罪。”
    提起“婉玉”二字时,婉晴的眼神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她下意识地看向与她十分亲近的祖父,颇有几分抵触之意。
    太上皇却并没有替她开脱,而是对裴清殊的话表示赞同:“是啊,晴儿,你父皇说的没错。你做了错事,还没有亲自向你妹妹赔不是。以前她还小,什么都不懂。现在她已经会说话了,你和她好好说,她会听明白的。”
    婉晴羞愧道:“是,婉晴明白了。”
    “既然回来了,你便先随你皇祖母住在永寿宫里吧。”裴清殊说着,颇有几分不确定地看向林太后,“不知可会扰了母后的清净?”
    “不碍事。”林太后简短地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就向婉晴伸出了手,“走了,晴儿。”
    婉晴看了裴清殊一眼,见裴清殊点头,她才向裴清殊行礼告退。
    太上皇见气氛略有一丝尴尬,便笑着替林太后打起了圆场:“哈、哈哈,你母后知道你政务繁忙,怕打扰了你处理政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殊儿你忙你的,你忙你的。”
    裴清殊含笑点了点头。
    ……
    燕京城外,北夏军队驻扎之处,左贤王董木合皱着眉头,对着桌上的地图沉思。
    这时,一传令兵上前来报:“殿下,右贤王来了。”
    董木合点点头道:“让他进来。”
    呼韩邪优哉游哉地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问道:“王兄这么急着请我过来,不知有何要事啊?”
    董木合拧着眉头说道:“呼韩邪,你也看到了,一个废都燕京,打了半个月了都还没有攻下来。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攻入长安啊?!”
    呼韩邪寻了个位置坐下之后,边抠指甲边说:“我正也奇怪着呢!王兄手下不是尽是些猛将吗?怎么一个个的,都这样没用!”
    董木合闻言不禁有些颜面扫地之感,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对呼韩邪说道:“先不说这个。你不是说那个齐国的王爷从小生活在燕京吗?你去问问他,有没有什么攻下燕京的法子,比如哪个城门的守卫比较薄弱。反正让他知道什么就赶紧说!再不快点的话,齐国派出的朝廷军可就要到了!”
    “到就到了呗,王兄莫不是还怕了他们不成?”
    “本王才不会怕他们呢!只是如果在他们来之前,还不能攻破燕京的话,我们就会显得被动许多。只要攻占了燕京,这一仗,我们就胜了一半了!”
    “行吧,那我回去问问。”呼韩邪站了起来,临走前顺走了桌子上果盘里摆着的一只梨。
    第120章
    呼韩邪来到裴钦墨的帐篷时,左氏恰好在他帐内。见呼韩邪来了, 她便退了出去。
    待左氏走后, 呼韩邪笑着看了一眼门口, 再看向裴钦墨:“难怪安王爷和宋池这么多年来都对她念念不忘, 果真是个美人儿啊。儿子都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她还这样漂亮,真是难得。”
    “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裴钦墨并不打算和呼韩邪讨论左氏的长相问题。
    “安王爷别恼嘛!本王今天来,是有要事同你商议。”呼韩邪收起笑容,正色道:“除掉董木合的机会来了。攻不下燕京,他竟然心浮气躁到来向本王亲自讨要攻破燕京的诀窍。这不正是一个借着齐人的手, 杀了董木合最好的时机吗?”
    裴钦墨眉梢微挑, 道:“这可没有那么容易。”
    “本王知道,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什么意思?”
    “你们齐国有个厉害的女人,是你父皇的皇贵妃,本王记得她姓叶,是你二哥裴钦辰的母亲。她曾经用过的一招, 就很不错。”呼韩邪见裴钦墨似乎有几分不耐烦的样子, 便没有再卖关子,而是直接了当地说道:“你还记得你的长兄裴钦德,曾经在与我大夏交手时伤了左臂吗?”
    裴钦墨皱眉道:“你是说,此事与叶氏有关?”
    “岂止是有关,分明就是她派人所为,然后将这笔账算到了我大夏的头上!”呼韩邪摇摇头, 做愤怒状,“可恶,可恶啊!”
    “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说点有用的吧。”裴钦墨品了品,道:“你是想让人伪装成齐国士兵,对董木合下手?”
    “安王爷果真聪慧啊。我想这几日董木合派我去那些地势险峻的地方勘探军情,打的也是类似的主意。只是他太蠢了,竟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贸然出手,你说我不疑心他,还能疑心谁呢?”
    呼韩邪冷笑道:“本王才不会像他一样蠢。要么不出手,如果出手,就必定要一击即中!”
    裴钦墨冷眼看着这个年轻男人毫无神情波动地说着除掉自己兄长的计划,不由感到一阵胆寒。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只毒蝎,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但,人在屋檐下,他还不得不暂时替这个疯子做事。
    “那你打算如何除掉他?”
    韩歇笑了笑,说:“这,就要看安王爷能给我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宜嫔坐在肩舆上,热得满头是汗,忍不住催促道:“都快点儿,我快要热死了。”
    宜嫔的贴身宫女兰箫闻言忙道:“呸呸呸,娘娘,‘死’这个字在宫里可是大忌,不能随便乱讲的。”
    “可我就是热……”这回宜嫔顾忌了些,隐去了那个死字,“热嘛!”
    “您且再忍忍,前头就是襄乐宫了。”
    宜嫔听了,只能呼出一口气,闭着眼睛忍耐,想着过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襄乐宫里,并没有比外头凉快多少。
    “小扇,这是怎么回事啊?”宜嫔奇怪地问向娴贵妃宫里的宫女,“虽说今年发了旱灾,还打了仗,但内务司总不至于连贵妃娘娘用的冰都要克扣吧?这屋里头怎么这么热?”
    “宜嫔娘娘,”小扇颇有些不安地说道:“内务司一早就把冰送来了,只是贵妃娘娘的头疼病又犯了,不好用太多。”
    宜嫔连忙关心地问道:“又犯了?严不严重?”
    小扇想想那场面就觉得心疼:“吐了好长时间,差点把心肝肺都给呕出来了呢。”
    宜嫔没怀过孩子,一听说呕吐,就联想到了怀孕:“让太医瞧过了没有?说不定娘娘是又有了呢?”
    小扇摇头道:“瞧过了,可太医说不是喜脉。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您进去问问娘娘就知道了。”
    宜嫔揣着满肚子的疑惑,走入了内殿。
    娴贵妃靠坐在床头,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不过见宜嫔来了,她还是挤出个笑来:“宜妹妹来了。”
    “姐姐,才几日不见,您怎么又病倒了?”宜嫔皱眉道:“是不是天太热,中了暑气?”
    娴贵妃低声道:“可能吧。”
    宜嫔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娴贵妃怕是有事瞒着她:“姐姐,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的啊?虽说我这嘴巴是大了点儿,上回没忍住,把敏妃想要害您的事情捅了出去,可我,我也是好心……”
    娴贵妃摇摇头:“妹妹,不是我瞒你,而是我真的不知这身子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我天生体弱,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常事。连父亲都不知我这病究竟是因何而起,我又该如何告诉你呢。”
    “可姐姐最近这头疼病犯的,也未免太频繁一些了。”宜嫔顿了一下,问:“皇上知道吗?”
    娴贵妃轻声道:“旱灾,叛乱,敌国入侵,处理内鬼……这些都是大事,皇上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何必让皇上再为我分神。”
    “可是姐姐……”
    娴贵妃挤出个笑来:“没事的,我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疼上一天,吐上几个时辰,养一养,就跟没事儿人一样了。”
    “姐姐说的容易,可这多受罪呀!我听着都难受!”宜嫔有些不满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姐不告诉皇上,不就是不想让皇上看到你呕吐时候的狼狈模样吗?可是姐姐自潜邸起便陪在皇上身边,有这么多年的情分在呢!我相信皇上是绝对不会嫌弃姐姐的。”
    “我知道皇上不会嫌弃,只是……他又不是大夫,让他来陪着我,又有什么用呢。”
    说起大夫,宜嫔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来,看起来是有话想说。
    娴贵妃一眼就看出了宜嫔的心思,含笑问道:“怎么了?今天来,可是有事找我?”
    “姐姐,你也知道,嘉妃……不,嘉嫔出了事儿,现在四皇子寄养在慈安宫太后那里,太后和皇后正打算给四皇子找个养母。”
    娴贵妃瞬间明白了:“你可是想要去争取一下?”
    宜嫔向来爽利,难得有些吞吞吐吐的:“想……但也不想。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哦……”娴贵妃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是想请我父亲帮你看看?”
    “是啊,”宜嫔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听闻钟太医医术高明,当年宋大人的事情……闹得满城皆知,后来还有了孩子呢。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请钟太医也为我瞧瞧。”
    娴贵妃的父亲钟太医现在已是太医院的第一人,除了管理太医院的大小事务之外,只给娴贵妃和裴清殊,还有娴贵妃所生的一子一女请平安脉。
    以宜嫔的位份,如果不是托娴贵妃的话,还真是请不动钟太医。
    娴贵妃浅笑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回头我让人和父亲说一声儿就是了。”
    “那就多谢姐姐了!先前我找不少太医瞧过,都说我体寒,怕是很难怀上孩子。如今让钟太医瞧瞧,也只是存有一丝奢望而已。如果不成的话,我也绝不会多说什么的。”
    娴贵妃含笑点了点头。
    ……
    乾元殿内,裴清殊刚刚收到前方战报。容漾已率四万京军,与河北六万驻军顺利会师,不日便将在燕京城外正面迎敌。
    裴清殊刚刚放下战报没多久,就听小悦子上前通传,道是公孙大人求见。
    “传。”
    近些日子,公孙明除了在钦天监里“算”了一卦,对外宣称大齐此次一定会大获全胜之外,几乎都没怎么去过钦天监,而是一直泡在慎刑司里,以内务司大臣的名义,审查所有北夏埋在大齐皇宫里的钉子。
    他和赵虎一个在慎刑司,一个在刑部,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势要趁此机会,将北夏埋在大齐前朝后宫里的奸细一网打尽。当然,同时也是为了裴清殊搜集有用的情报,以对抗匈奴。
    公孙明这会儿过来,裴清殊就知道,应该是又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了。
    “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裴清殊抬了抬下巴,指了指桌上堆成山的奏折,“朕忙着呢。”
    公孙明听了也不废话,直接说道:“皇上,裴钦辰供出了荣贵太妃,曾经帮他加害过娴贵妃娘娘和婉玉公主。”
    “哼,果然!”裴清殊将手里的折子狠狠一摔,“朕就知道,没有贵太妃在宫里的人脉帮忙,容氏一个外命妇,怎么可能伤得了朕的贵妃!”
    “皇上,不仅如此呢。”公孙明上前两步,低声说道:“您不觉得奇怪吗?”
    裴清殊眉头微皱,刚想问他什么意思,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他看了看左右,对侍立在侧的小德子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小德子知道,皇上和公孙大人这是有要事要谈了,便对所有宫人都挥了挥手,带着所有人退了下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裴清殊边思考边说:“是很奇怪。四哥与向文昌等人假意逢迎,并不是真的背叛了大齐。荣贵太妃是四哥的母亲,既然四哥都没有叛国,那荣贵太妃怎么会……过去荣贵妃和裴钦辰的生母全皇贵妃,那可是死敌啊!”
    公孙明肃容道:“只有两种可能。一,荣贵太妃有把柄捏在裴钦辰的手里。二……就是安王爷,他其实是双面细作。荣贵太妃为了保护他,便和他一起为匈奴人做事。他真正骗了的不是匈奴人,而是您。”
    “不,这不可能!”裴清殊下意识地否认了第二种可能:“朕了解四哥,他是有底线,有尊严的人,他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第12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