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现在虽然“穷”得很,但是给刚出生的小侄女一份贺礼还是拿得出来的。
    见自家闺女得了皇帝的赏赐, 老九听了就要起身行礼谢恩, 被裴清殊给拦住了:“都是自家人, 九哥不必客气。”
    话虽如此, 老九还是郑重地向裴清殊行了一个礼,以示感激。
    说完老九刚出生的小闺女,几人的话题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公孙明的未婚妻孟六姑娘上面。
    老九含笑打趣起了公孙明:“谁不知道孟家向来出美人,孟六姑娘又如此年轻,公孙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提起自己的未婚妻,公孙明难得有几分害羞:“哎呀,我也就比她大了那么个四五六七岁嘛, 怎么你们一个个的, 都搞得好像我在老牛吃嫩草似的。”
    一旁的傅煦闻言幽幽地说:“难道不是么?”
    “我哪里老了!”公孙明不服气地站了起来, 瞪起眼睛看向傅煦,“要比比谁眼角的褶子多吗?!”
    傅煦不搭理他,继续淡定地喝酒。
    几人见了,都不禁笑了起来, 包括一直沉默着的赵虎。
    他们这些人里, 现在就差赵虎还没定下来了。
    关于赵虎的婚事,裴清殊其实一直都记在心里。
    解决掉了这一批贪官,傅煦等人又都平安回京之后,裴清殊终于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就叫人把赵虎的母亲、裴清殊的奶娘孙妈妈请进了宫。
    当年裴清殊在大火中死去、又在冷宫里睁开眼睛之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孙妈妈。
    后来也是孙妈妈出主意, 让裴清殊离开冷宫,去了傅淑妃宫里。
    当时裴清殊在琼华宫里人生地不熟的,多亏有孙妈妈一直陪伴着他,裴清殊才挺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所以两人之间的感情十分深厚。
    不过自打裴清殊五年之前大婚出宫之后,孙妈妈就和儿子赵虎单独居住了,能和裴清殊见面的时间非常有限。
    要是换做那种不懂事、私心重的奶妈,见自己一手带大的哥儿这么有出息,指不定要为了自己家里的事怎么麻烦他呢。
    不过孙妈妈不一样,哪怕裴清殊封王,当上太子,孙妈妈都从未登门求裴清殊帮过她什么,生怕给裴清殊添麻烦。
    正因如此,裴清殊才越发敬重她。
    孙妈妈年轻时也做过几年衙差夫人,不过后来她随裴清殊母子在冷宫里呆了几年,过惯了苦日子。就算现在不缺钱了,日子仍旧过得十分朴素。只有进宫的时候,她才会换上一身体面的绸缎衣裳,不过看起来款式已经非常旧了。
    裴清殊见了之后,就吩咐一旁的小德子,让他记着回头叫尚衣局的人来给孙妈妈裁两身好衣裳。
    裴清殊是吃着孙妈妈的奶长大的,两人又相依为命过好几年,单论感情,孙妈妈对裴清殊的爱丝毫不亚于对她的亲生儿子赵虎。
    许是许久不见裴清殊的缘故,这会儿一见他,孙妈妈就觉得眼睛酸酸的。不过她还是按照规矩,向裴清殊先行了大礼。
    裴清殊连忙上前,亲手扶起了她。
    “妈妈快别多礼了,这边坐。”
    孙妈妈不敢正视面前穿着龙袍的年轻男子,而是恭恭敬敬地垂着眼睛,挨着椅子边坐了半个身子,十分关心地问道:“几个月不见,皇上怎的瘦了这么多?”
    裴清殊笑笑:“有吗?”他自己倒是没觉得。
    孙妈妈语重心长地说道:“皇上刚登基不久,忙于政务,甚是辛苦。不过就算是这样,您也要注意龙体啊!”
    听了孙妈妈的关心,裴清殊感觉心中十分温暖:“妈妈也是,您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朕送您的那几个下人,伺候得可还尽心?”
    “都挺好,都挺好的。”
    看着眼前眉目温柔的老妇人,裴清殊忽然有些舍不得她走了:“妈妈,要是最近没什么事儿的话,不如在宫里住一阵再回去吧。”
    孙妈妈心里其实很想和裴清殊亲近,不过她现在还是有心事:“皇上的好意,老奴心领了。只是这件事情,还是等虎子娶了媳妇以后再说吧。现在家里没个人能替虎子操持,奴婢实在不放心啊。”
    “今日朕请您来,正是想同妈妈商量商量虎子的婚事呢。妈妈可有看好的姑娘?”
    孙妈妈摇摇头道:“皇上赐的那套宅子附近,住的都是进士出身的官老爷,和我们赵家门不当户不对啊。倒是有几户人家托人来说亲来着,不过都不是很合适。”
    孙妈妈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了,看人还是比较准的。她瞧得出来,那几户人家想要结亲的目的都不单纯,八成是想借着赵虎天子近臣的身份,为自家谋取利益的。如果真叫赵虎娶了他们家的姑娘,那他们以后就别想过什么安生日子了。
    “其实奴婢和虎子的要求都不高,不需要女方出身多高,长得多漂亮。只要姑娘人好,家里人心思简单一点就成了。”
    孙妈妈会这样要求,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家考虑。赵虎作为裴清殊的心腹,他所娶之人,如果能出自裴清殊所信任的家族的话,这样裴清殊也能放心一些。
    裴清殊心里隐隐有了一些想法,只是他对女眷的了解不多,一时间也说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留孙妈妈吃了顿饭之后,裴清殊让下人带她去量衣裳,自己则去了坤仪宫,找皇后帮他出出主意。
    皇后听说之后,点点头问:“那皇上大致想给赵将军配个什么样的姑娘呢?”
    “不要勋贵之家,以免门第落差太大。不要全家都是读书人的,以免有观念差距。最好是朕和虎子都比较熟悉、知根知底的人家。至于姑娘本身,性格不要太傲气,能够好好服侍夫君和婆婆就好。”
    皇后想了想道:“其实赵将军的婚事,孙妈妈早就托过臣妾,所以臣妾心里已经有几个人选了。加上皇上您刚刚说的,臣妾觉着,陈起陈大人的妹妹,还有嘉仪长公主驸马的妹妹,相对来说是最合适的。”
    “彦之和四姐夫的妹妹?”
    皇后点点头:“据臣妾所知,这两个女孩今年都是十六七岁,还没有许人家。”
    裴清殊含笑颔首:“不错,彦之虽然是阁臣,但他出身寒门,为人又很不错,应当不会看不起虎子。四姐夫也是寒门出身,朕记得他是延和二十一年的武壮元,和虎子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皇后低声说道:“其实……如果皇上不介意的话,臣妾族中有个侄女,也到了适婚的年纪。”
    “侄女?”裴清殊好笑地说:“还是不要了吧,那岂不是岔辈分了吗?”
    皇后原本便没报什么希望,只是那么一说而已。见裴清殊没这个意思,就没再继续坚持下去。
    和孙妈妈、赵虎母子两个商议过后,母子俩统一意见,都倾向于四驸马倪俊逸的妹妹。
    裴清殊帮人帮到底,又把他这位四姐夫叫进宫,问了问倪家人的意思。
    倪俊逸的反应,颇有些超乎裴清殊的意料。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
    “承蒙皇上厚爱,能想到我们倪家,微臣感激不尽!”倪俊逸的表情,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一样,“舍妹能嫁给赵将军,那可是她的福气!我们倪家这边一点问题都没有!”
    裴清殊想了想也是,倪俊逸这个武状元说出去好听,实际上在他成为驸马之后,就注定着难以在朝中有多少作为了。
    同样是长公主的驸马,倪俊逸和令仪长公主的驸马容漾是没有可比性的。
    令仪长公主的生母是傅太后,容驸马自己也是国公府出身的公子,还有辅佐裴清殊上位的从龙之功。
    而倪俊逸的妻子嘉仪长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既无家族势力支持,又没有宠爱傍身。倪俊逸本人也是出身寒门,一穷二白,连京城的房子都买不起,一家老小都挤在公主府里。
    这夫妻二人都属于那种没有什么存在感的。
    这会儿突然要让他们家和天子近臣联姻,倪俊逸可不是高兴坏了吗。
    有裴清殊这个天子帮忙牵线搭桥,赵、倪两家的婚事进行得很顺利,赶在三月份的恩科开始之前,就已经进行到了小定的阶段。
    在过去,裴清殊和自己的这位四姐夫并不熟悉,甚至连打照面的机会都很少。这会儿有了些接触之后,裴清殊发现倪俊逸为人忠厚老实,武功又十分高强。只因为他是驸马,就让他赋闲在家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人才了。
    等赵虎和倪家姑娘的婚事正式定下之后,裴清殊就把倪俊逸送进了礼部,让他参与今年武举人的选拔。
    不过,倪俊逸毕竟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什么实职,裴清殊怕他经验不足,撑不住场子,所以雍定元年武举的总负责人是裴清殊儿时的骑射师父邵康乐,倪俊逸暂时只是从旁协助而已。
    饶是如此,也足够倪家人高兴好一阵子了。
    第39章
    大齐重文轻武的现象,已经存在了很多年。
    现在一说开恩科,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文举, 而不是武举上。
    然而裴清殊知道, 要想让国家强大起来, 光有一批优秀的文官是远远不够的,武官这一块的人才也要跟上才行。
    除了完善武举制度之外,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事情,就是开设武学。
    武学顾名思义,就是教授武功和军事理论的学校。
    就像读书人可以在私塾、国子监、太学等地读书一样,习武之人也应该有专门的学校供他们学习武艺才对。
    可现在放眼整个大齐,无论是地方还是京城, 都没有官方开办的武学。
    只有一些私人开设的小武馆, 大多都不太正规。
    裴清殊早就有心让赵虎做负责人, 以京城为试点开办武学,为大齐培养优秀的武将。只是赵虎才刚刚开始准备不久,傅煦就出了事情,前前后后耽搁了差不多两个月。
    这会儿赵虎一回京, 他便马不停蹄地忙起了开办武学的事情, 连自己的婚事都有些顾不上了,全靠孙妈妈把持。
    裴清殊体恤孙妈妈年纪大了,怕她忙不过来,就把自己的御前女官玉岫送去了赵府帮忙。
    见裴清殊这般重视赵虎母子,前朝后宫里想要巴结、讨好他们的人越发多了起来。
    不过孙妈妈和赵虎都是非常本分的老实人,既不贪财, 也不好色,一点麻烦都不给裴清殊多添。他们这样省心,倒叫裴清殊越发信任赵虎了。
    ……
    裴清殊对于今年的恩科十分重视,和过去太上皇只是在殿试上走个过场不同,殿试的每一份卷子,裴清殊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其中写的好的,他还多看了两遍。
    最后和几位主、副考官商议过后,裴清殊亲自定下了一甲考生的名次。二甲的排名,也是他确认无误之后才发放下去的。
    恩科过后,朝廷一下子多了一大批新鲜血液。一部分才学出众的新科进士,被裴清殊留在了翰林院。另一大部分则外放出去,积累实践经验。
    这批新人进入官场之后,许多官员的职位都相应地有所调整。现在吏部终于体会到了之前户部的忙碌,每天加班加点地干活,生怕出了一点纰漏,在裴清殊面前不好交差。
    与此同时,户部也没有闲着。雍定元年的春税,现在已经开始陆续上缴了。随之而来的,还有记录各地税收状况的黄册。
    因为裴清殊早在几个月之前就传下了圣旨,说明今年开始会严查黄册,所以各地官府都不敢马虎,老老实实地记录了当地的税收情况。
    不过还是有个别人胆大包天,试图在税收上造假。
    户部不敢包庇,发现问题之后,立马就报到了裴清殊那里去。
    自打上回抄了几个贪官之后,裴清殊现在就等着抓典型呢。这几个顶风作案的官员,裴清殊一个都没姑息,全都下狱、问罪、抄了他们的家。
    如此一来,其他地方的官员都不敢再弄虚作假。大齐今年上半年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所收上来的数字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
    等最终的数字统计出来之后,裴清殊都震惊了。
    说出来都怕别人笑话,他一个皇帝,在得知国库收上来多少银子和粮食之后,差点乐疯了。
    不过裴清殊只是短暂地兴奋了几天,很快就清醒过来——这些银子里面,包含了中央和地方的财政支出,很快就会花出去的。
    饶是如此,裴清殊还是很高兴,从自己的私库出钱,给后宫的每一个妃子都加了两道大菜,还按照位份赏了她们一些布匹和首饰。
    毓秀宫里,嘉贵嫔得知乾元殿送来赏赐的消息之后,不由高兴地笑了起来。
    婢女知书在旁笑道:“皇上可真是惦记着娘娘,这国库才刚充裕些,就给娘娘送了这么些东西来呢。”
    嘉贵嫔听了,不由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表情来:“皇恩浩荡呀。以后,我得更加用心伺候皇上才行。”
    另一个宫女知棋见到嘉贵嫔这般,就没好意思告诉她们,其实别的宫里也都收到赏赐了的。而且送到她们这里来的东西,还不是最多的。
    不过知棋知道,嘉贵嫔现在正是心情愉悦的时候,她才不会傻到去惹嘉贵嫔不开心,就权作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