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皇帝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摄政王的心就忍不住软了。
    然而软归软,并不代表他此刻就丧失理智,会被这几滴眼泪迷昏了头。心疼是一码,怎么跟她算账是另一码。
    他心里那本小黑账本里,可给她结结实实记上了好几笔。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她还会什么?
    好么,女人是水做的,她可真是一包水。
    也怪他自己,她一哭就心软,结果怎么着?就被人当软肋咯!
    他还想着好好调教这孩子,哼,事到如今,这孩子倒是调教他了呢。
    所以这一次,他心软手不软,轻轻一拍屏风架子,扭头看屋里的装饰,不搭理她。
    爱哭,哭个够!哭完了,自己消停。
    末璃先是默默的哭,无声落泪,小言女主必备技能。等了一会不见展万钧有所反应,就开始加料,小声的抽泣。然而抽的她肺都疼了,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就有点坚持不住了。怎么办?连哭都没用了,那她还能拿什么打动他?
    既然哭没用,就歇了,省点力气。撅着嘴从枕头底下拽出一条手帕,往脸上一拍,她呼噜呼噜把眼泪鼻涕都擦干净。
    一边吸气一边抬头,透过微肿微红的眼,就看到展万钧正站在博古架前,悠闲的看着一架小巧的绣屏。
    隔得远,她也看不清那绣屏上绣着什么好东西值得他如此注目,只觉得一团青一团红。
    她眼都哭肿,鼻子也塞住了,肺都抽疼起来,他还有心看绣屏!
    好狠心的男人!
    好吧,她知道他心里是有气,被人愚弄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何况还是他这样位高权重的男人,就更容不下别人骗自己。
    可这难道是她的错?又不是她想要穿到这地方,当一个假皇子。她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可谁能懂她的委屈,她的苦!
    他不懂!
    想到他不懂,她的心就渐渐冷了,又冷又涩,涩到发苦。
    不是他不好,也不是他不值得信赖,只是他不懂。
    他不懂,所以她也就懒得说!
    然而他的不懂,也不是他的错。她和他隔着两个完全不同的维度,隔着千年历史的进步,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就算没有维度的差距,没有时间的差距,三年一代沟,他和她之间也隔着几条沟。
    所以他不懂,才是正常的。而她也不该奢望他懂。
    既然求不到,那就不求了。不懂就不懂,他不迁就她,她来迁就他。以他能懂的方式,想办法周旋吧。
    想通了,她就深吸一口气,主动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往他跟前凑。
    她身形一动,展万钧就知道了。眼睛看的是绣屏上的花雨夜,可心眼里放得仍旧是她的花雨夜。
    可知道他也不回头,只是等着她过来。越来越近,到了跟前,才猛然一回头。
    小东西就被他吓一跳,啊的一声往后一蹿。大眼珠子瞪着,小白脸子僵着,花瓣似的嘴唇也张开了。一动不动,被他吓傻了!
    这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笑,然而也格外动人。
    好眼睛,好脸蛋,好嘴唇,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人。
    她除了哭,还有这幅好皮相!
    眼前的人如此可爱可怜,赏心悦目。叫他心里气悄无声息就自己溜走,留也留不住。
    可难道就这样算了,他还是不甘心,硬板着脸,自己逼自己生气。
    末璃回过神,意识到对方是故意吓自己,心里是又气又恼又窃喜。
    气他欺负人,恼自己胆子小,窃喜他……仍旧愿意“欺负”她。
    唉,男人啊!一把年纪也跟小学生似的,喜欢你就欺负你。可她偏偏还得仰仗着这份“欺负之情”。
    于是,她红唇一撅,鼻子一哼,脚丫子一剁,鼓起腮帮子伸手指着展万钧就委委屈屈的骂道。
    “我都快愁死了,你还吓唬我。我一心一意指望你,你却这样对我!你,你就是个逆臣!”
    逆臣这两个字,他这几天可是听多了。然而从她嘴里,还是第一次。
    花朵似得人,蜜糖似得嘴,连这“逆臣”二字,都带着香甜味。蹦到他嘴里,甜到他心里,透出香。
    荼蘼花露的芬芳,带雪红梅幽香,交杂着,在心头萦绕。
    展万钧不动声色,挑着眉用下巴磕看末璃,视线就落在那根快要戳到自己胸口的细白手指。
    他的眼神总是太有力,大石头似得压在她软弱的指尖,叫人哪里承受的住?末璃哆哆嗦嗦的就想把这根“胆大妄为”的手指头抽回来。
    指尖才微微一动,他就出手如电,一把握住,轻轻一拽。
    “哎呀,疼!”她惊叫一声,纸片人似得轻飘飘往前一扑,这手指头就真戳在了他的胸口。
    他胸膛*的如同一块石头,戳得她手指头一阵疼,险些要断。
    干什么呀!他就见不得她半点好!末璃仰头,瞪他。
    他低着头,目光将她整个笼罩,手就跟铁箍似得紧紧握着她那根细白的手指。
    末璃不敢动,真怕他一个用力,就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拗断了,那……她会疼死的。
    看她那白生生的脸,黑漆漆的眼,浓密的睫毛抖啊抖,紫黑色的水晶大葡萄就又拢起一水汽。展万钧心里就忍不住想冷笑。
    又要哭了?真是没用的东西!他骂她了?打她了?根本什么也没有。
    而她呢?骗他,骂他,还打他呢。
    喏,手指头还戳着他胸口呢!
    冷哼一声,他开口了。
    “我是逆臣,那陛下就用手指头把我戳死吧。”
    末璃被对手的无耻给雷到。
    喂!这叫什么话?太不要脸了吧!。明明是他自己拽着她的手指头戳上去的呀!
    然而摄政王脸皮厚如城墙,受了她指控的眼神,只是冷冷一笑。
    “微臣动手,不过是帮陛下一把。陛下不必谢微臣。”
    喂!谁要谢你?好好,我谢你,我谢你八辈祖宗!气死了!末璃吭哧吭哧直喘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哪儿来一个不按剧本演戏的无耻之徒啊!太欺负人!
    展万钧低头看着她生气,白白的脸浮上一层红潮,原本有气无力耷拉在肩头的发丝都快要竖起来,可谓怒发冲冠。
    薄薄的身板因为用力呼吸,一下就涨大。
    然而,还是小。隔着那一层薄薄的绸缎,小到根本看不到。
    这不由让他有些气馁!
    她这样,也算是个女孩?和她同年的玉容公主,那可完全不是这个样。
    她这个身板,还有救没有?这要是没救了,那他不得亏死?这跟抱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区别?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亡羊补牢。
    摄政王是越想越郁闷,眉头都皱起,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绪已经离题十万八千里,像草原上的野马一样狂奔而去。
    末璃就瞧着他的脸变了又变,眼神也是变了又变,渐渐就又变成了令人熟悉又害怕的那种“危险的眼神”。
    不,不会吧!就这个场合?这个时间?就她这副尊容,他也能这样啊?
    她真是要泪奔了。
    不行不行,光天化日之下,她得想办法说点什么,挽救一下摄政王的节操和自己的贞操。
    “我,我还小!”
    一张嘴,她就想给自己两大嘴巴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对方眼神一闇,捏着她的手指头往上移,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十四岁,不小了。”
    小,绝对小!这还是法定未成年人!末璃吓得人都要哆嗦起来。
    “我,我身子弱!”
    喂喂,这就越说越不上道了好么!你提身子干嘛?
    果然听了这话,对方就是噗嗤一笑,热热的气流拂过她的指腹,就跟炭火似得。
    她手抖了一下,想拽回来。可哪里拽的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欺近,张嘴把她的手指头咬住。
    啊?要吃人么?对啊,他可不就是想“吃”她。这个老不要脸的!
    “爱,爱卿,有话好好说,别咬人。咋们过去坐下好好说。”
    “我是逆臣,可不敢跟陛下坐着说话,还是站着吧。怎么?我现在又是陛下的爱卿了?”他眯眼,笑语。因为咬着她的手指头,声音略显得含糊。一字一句,舌头就跟蛇似得往她手指头上缠。
    妈蛋!这是在和她*啊!要不要这样无耻!摄政王,注意你的形象。
    “你,你别这样!”她真是忍无可忍了。
    “这样?怎样?陛下教我!”他越发欺近,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
    而因为距离陡然缩短,她那根手指头就直接戳到对方的后槽牙去,结果么自然是被咬得更紧了。
    呃,好恶心,全是口水!她皱着眉,真心想哭。
    用后槽牙咬着她的手指头,展万钧是真有心狠狠咬她一口,让她好好的痛一场,哭一场,晕过去才算完。
    然而,她真是小,真是弱。他的一场,她可能连半场都熬不下。
    唉,真是愁死人!
    被他这样又恨又渴,又恼又愁的看着,末璃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老虎盯着的刺猬。
    老虎想吃刺猬,可又下不了嘴。只要磨着后槽牙绕了一圈又一圈,憋出一肚子坏心眼!
    这个时候小刺猬该跑吗?还是跳起来弓起背扎老虎一头一脸的血?又或者,为了求得平安,还是翻开肚皮任君品尝?
    不不不!哪个都不选!聪明的小刺猬应该想办法与虎谋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