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晴也是之后才知道,五、六两位皇子虽然年纪更大一点,如今已经入朝办差占据些许先机,却是由两位出身平平的侧妃所生,那个略带骄娇之气的年轻人,他的母亲却是如今宫中最为得宠的贵妃梁氏,母妃的家族,更是颇有名气的官宦世家。
    综合考虑,却是这位十四皇子更有那么些许优势了。
    越是知道这些,司马晴就越是为十五郎担忧,他既没有强势的母族,也没有皇帝的宠幸关怀,只有亲生父母,嫡亲祖母莫名其妙暴病而亡的大坑,他这样一个孩子也被搅进那个夺嫡的旋涡之中。便是不考虑从混乱之中挣出头来,只是想要保住性命,等待旋涡自然消散,都是道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的难题。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司马晴在把这几个皮笑肉不笑的皇子打发走之前,都没有什么机会比较一下,那个十四皇子跟十五郎头顶的气运到底谁更大一些。
    既然这些人想要瞒住自己皇子的身份,司马晴也就乐得用更加简慢的礼仪应付他们,只是在站起身,拱手相送这些人离开的时候,却是不巧刮来一阵风,把司马晴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面纱彻底掀了起来,露出那样一张摄人心魄的脸来……
    司马晴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所有回过头来的人都不顾形象的张开口是为什么,还疑惑的看了弗洛里安一眼:这些人怎么突然就傻了?是又中了什么病毒了吗?
    弗洛里安已经从那些人的迟钝中得出了答案,不着痕迹的把司马晴的面纱重新扯下,他那双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中闪过一抹寒光:“我们等等也回去吧,九娘可能要担心了。”
    那三人彼此僵硬的笑了笑,心照不宣的先各自离开了。而且像是彼此较劲似的,给司马晴的都是一锭小指头大小的金子。
    把那一小锭金子翻过来,司马晴看着那上面的钤印,又是苦笑起来,这些人给他的这些金子,都有着各个宫室特有的印记,这到底是想要他花不出去呢,还是花不出去呢?
    弗洛里安也没再犹豫,趁着那些人没有回过头来,带着十五郎一起,体验了一番上天入地的武林高手才有的感觉。
    谁也没想到,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弗洛里安,居然能够带着两个人一起,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飞檐走壁的跑走了,等三家的下人再回来“请”司马晴去详谈的时候,就发现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踪迹了。
    而他们只要再往下查,就会发现,这个摊位真正的主人,是个长相很不怎么样的老卦师,根本不是什么年轻人……
    再联系上他们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结局,三位皇子在京城里遇到了灵异事件的消息,影影绰绰的在某个小圈子里传播了开来。
    那些在暗中推波助澜的人倒不是真的相信这些人撞上了鬼,而是他们想要用这种流言,破坏这三个竞争者的形象……这三人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见面,也是个值得玩味的事情,总之,就是不想让他们好过就是了。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从自己的渠道得知这个消息的皇帝,当天晚上就病倒了。据说半夜烧糊涂的时候,他还抓着随便一个侍女的手,口口声声的叫着已故皇后的闺名。
    第一百二十五章:破绽
    在十五郎被“寻找”到,并被接回宫中,重新获取到他应有的身份和份例之后,还有人拿这件事说给他听,想要让他知道,元光帝还是很关心他祖母,对他的恩宠也是爱屋及乌的。
    十五郎当时的表情显得十分感动,还略微有些伤感:“孙儿心里都清楚的,只是可惜,没能见上祖母一面,孝顺她一刻。祖父子孙众多,只怕不需要十五郎这一点心意了。”
    这话他也是出自真心,元光帝算是颇有子孙缘的了,光是儿子就有十九个,最小的十九皇子,比徐士良还小两个月。而这些人中,排行在前十且长大成人的皇子,都已经成婚生子,跟十五郎同辈的孩子已经难以数清了。
    最巧的是,十五郎在皇孙中的排位,正好也是十五,他如今身份也有些尴尬,元光帝似乎也不想就此把他的地位定下来,只含含糊糊的叫他十五郎。
    元光帝把他拉到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五郎有此心,朕已经觉得甚是宽慰了。只恨阴差阳错,竟使我祖孙不得相见这么多年……”说着,他眼眶竟然也红了起来。
    十五郎见状,当机立断的哭了出来,成功让元光帝把他搂住,难得的父子、祖孙交流时间,其他的皇子皇孙们,就只能一直看着十五郎被元光帝带在身边,说起什么话题,元光帝都能把它扯到故太子和十五郎的身上,这等恩宠比起故太子还在时,更加叫人眼红了。
    只是十五郎自己,并没有把这种不同寻常的态度视作理所当然,他如今在宫中的住处,并不是太子东宫,那里还住着他名正言顺的嫡母太子妃呢,但元光帝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担心让他住在东宫,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风波,转而把他交给了颜贵妃抚养。
    这位颜贵妃,正是那位把他从徐家村接来的,九皇叔的母亲,他亲祖母的堂妹。从身份地位、血缘关系上来说,这位都是后宫中,最有资格抚养十五郎的人。
    但对十五郎来说,仍旧住在九叔的宅院中,受到九皇叔照顾,并且时不时能够从颜贵妃口中得知他们近况的九娘和徐士良,却是他心中最大的一根刺。
    而他在宫中唯一的倚靠,每五天才能去见上一回的太子妃,则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告诉他:“那位在皇帝病重时,守了他一夜的宫女,如今已经住到颜贵妃宫中,拿着贵人份例了。”
    不用她再多说些什么,十五郎已经知道了她的劝诫,他们心里很清楚,不管元光帝嘴上说得多么情真意切,表演得有多么认真,但能够相信的内容却不是太多。
    会相信元光帝有真感情的那一位,带着她的儿子,在六年前就已经被“病逝”了。剩下的人,为着生存,一定要更加坚硬起来才行。
    在十五郎被接走之前,弗洛里安就已经带着司马晴一起,离开了那栋宅院。宅院中的管家没有拦他们,其实就算拦也不可能拦住的。
    司马晴原本所苦恼的,那些小金锭上的带着钤印,不太好使用的问题,对于弗洛里安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司马晴几乎是用见鬼一般的眼神,盯着弗洛里安的动作。纯金本来就相对比较软,但是像弗洛里安这样,随便揉捏几下,就能把它们捏成方方正正的小金条的人,却不是很多了。
    弗洛里安把那三根金条摆在桌上之后,司马晴还不信邪的上去捏,用尽力气也没能留下明显痕迹之后,他总算承认,那些人并没有拿假黄金骗他。就是弗洛里安天赋异禀。
    有时候想想,司马晴也不得不服气,天下间就是有像弗洛里安这样,不仅把武力值点满,还相当英俊,出身良好,家财万贯的人生赢家,偏偏他还很有风度,脑子还很好使,不是什么纨绔子弟……只能说,他实在是太受上天的偏爱了。
    司马晴一边感慨,一边喝起了弗洛里安递给他的茶水,有这样体贴而又大方的老板,他也很幸运呀哈哈哈。
    拿着这笔钱,哪怕京城里的租金再贵,也足够他们找个地方,安安稳稳的住上一年半载的了。
    只是没等司马晴考虑到制作假身份的问题,还只是想去中人那里问了问租房的问题,就遇上了一个熟悉的花白胡子老头。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司马晴一时之间居然有些犹豫了,到底是冲上去抓住他,逼这个说话总是留一半的老头把之前的话说个清清楚楚呢,还是就此甩门而去,离这个破皇室的乌七八糟远一点。
    还是那位老头当先出口叫的他们:“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才来。”看司马晴停下来了,他才转过头去对那个中人道:“孙老板,叨扰了,这是我弟子来接我,我就不久留了。”那位孙老板对老头似乎也很是信服的样子,连连点头,还夸奖司马晴他们,看起来果然年轻有为,与众不同。
    司马晴简直要被这个老头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家伙,上次说要收他为徒,说到一半,就自己跑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还自顾自的定下了师徒名分,谁承认了啊?
    这老头也太不要脸了!
    司马晴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十分冷硬的道:“这位老先生,谁是你徒弟了?不要乱攀关系。”
    那老头半点没有被揭穿的尴尬之情,脸色只是有些许黯然,对那孙老板道:“唉,我这徒弟,前些时候被我说了两句重话,你看看……到现在还……”
    那孙老板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十分和气的从中劝和:“年轻人么,面子薄,一时转不过来也是有的。”他又对司马晴道:“李大师已经在这等了你一上午了,有什么事不能回家慢慢说呢?”
    那个孙老板不说这句还好,说了这话,司马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老头前些天跟他们还说算不出他跟弗洛里安的运道呢,之前的守株待兔,都是因为十五郎,结果,现在不还是能算出来吗?
    这老头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司马晴气哼哼的,弗洛里安则略带疑惑的看着那个老头,抬手止住了司马晴的辩解,点了点头道:“我们确实是初次见面,此前根本不认识这位李先生。”
    司马晴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弗洛里安,这个老头子他们之前不是见过的吗?然后他转而看向那个老头的头顶,确实没有……
    咦,司马晴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这人头顶上刚刚有气运一闪而没,因为消散得实在太快,司马晴都没能看清楚,那团气运到底有多大。
    他们之前和老卦师也说了那么长时间的一段话,但是对方头顶却是从始至终就没显示过气运的。
    如果以遮掩气运作为修为是否高深的判断条件,那么老卦师似乎比眼前这人要厉害不止一点。
    意识到司马晴他们,是真的看出来了有破绽,不只是李老头脸上没有了笑容,本来和那位李老头一唱一和的孙老板,面上也古怪了起来,原本伛偻的身形陡然伸直,胖乎乎的躯体一下子炸开来,铺天盖地漫天粉尘,司马晴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再抬头时,他们已经不在那个小店面里了。
    弗洛里安搂住他,两人站在一个巷道里,脸上有些难看:“这个路有点邪门,我走过去三回了。”至于那两个奇怪的人,早就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