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九娘他们临行时的匆忙,还有这家人跟九娘家的关系,又有十一郎这个亲历者在,村长很明显对于这件事的内情有所猜测,但是看司马晴似乎不明所以,九娘又执意不肯用官府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他也只好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只做不知。
    一夜之间杀尽对方一家六口人,还能抹去所有痕迹,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意外,谁能看得出那位似乎只是有些倔强的妇人,竟然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呢?村长算是整个村子里最见多识广的那个了,估摸着九娘之前的来历只怕也不太可靠,就越发把这件事往心里埋了。
    不过想想那家户主跟九娘家的关系,村长也是唏嘘不已:“九娘的丈夫十七郎你们应当也知道了,徐平就是他家的养子。当年十七郎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从同姓村人家抱养回来的,那年冬天太冷,那孩子的父亲上山之后一去不回,家里实在养不下这么多人了,总不能见这孩子就这么饿死,十七郎父亲就把他抱了回来,平时的教养穿着也是跟十七郎一样,两人一起长大的。”
    便是长大了,十七郎父亲过世之前,做主分家,也给徐平分了宅子还有田地,就是昨晚烧掉的那间,村子里的人谁知道了不说一声十七郎家厚道。
    徐平也很知礼,十七郎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他经常跑上跑下,帮忙修屋整田,十七郎经常劝他不必这样做,大家就是兄弟,哪里需要他报恩了?徐平只是不肯,说就是兄弟才要奉养母亲。
    这在村庄里也是一段佳话了。
    说到这里,不只是亲眼见着这两个孩子长大的老村长唏嘘,司马晴也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对方之前的那些殷勤,如果只是为了在十七郎家修屋时,能够不着痕迹的把自己制作好的圆锥放进去,那么心机实在太深了。
    司马晴忽然很是理解,九娘为什么不肯把那个人的名姓直接说出来,而是要造出这样一场有心人都觉得不对的“火灾”了,只要知道那段过往的人,心里都或多或少能够理解她的报复手段,只是……
    这两家人的友好关系,一直持续到十七郎过世,徐平在十七郎下葬的时候,差点跟九娘打了起来,徐平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九娘克夫、克母,就是她害了十七郎一家,还说十五郎也跟他娘亲一样,要不是怎么会跟着九娘,而不是他亲生的父亲呢?
    总之,这件事一闹,不只是这两家顺理成章的再不往来,徐平又把自己的亲生母亲接了回来,用心奉养,俨然舍弃了十七郎家的养子身份。
    而且当时吵得声势实在太大,村里好多孩子,在大人私底下的话语中领会到了什么,再不肯跟十五郎玩了。村长私底下调解过几次,并没有什么效果,实在是十七郎家,家破人亡的速度实在太快、太邪门了,由不得人多想。
    知道了徐平有多恶毒,司马晴心中犹有不忍,这人确实是十恶不赦,令人恶心,这种血亲复仇的举动,司马晴虽然不是特别赞同,也还是可以理解,但是徐平的亲生母亲,他的妻子还有三个儿女,应当是没有参与进那个阴谋的,九娘却连他们一起杀了……
    只是徐平已死,司马晴也没法从他口中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那邪门的术法,只好把遗憾藏进心里,他终于要和弗洛里安一起告辞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司马晴还是想在这个村落里多住几天,探明这个村落所处的国家、朝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知道些许皮毛,从村民的讨论中,勉强拼凑出些许不确定是否靠谱的印象。
    如今的国君在位十五年,原本的太子和皇后在六年前都已经过世,如今中宫、东宫之位虚悬,十几个成年或者接近成年的皇子,还有后宫的嫔妃们,都对那两个位置虎视眈眈,皇帝却一直没有表态。
    连民间都知道皇室之间的争斗了,可见局势一定很不好,不过司马晴他们也是不得不走,虽然司马晴有着他看不见的倾国倾城相貌,但他们才刚刚来到这个村落,就发生了九娘家连夜搬走,徐平一家的灭门惨案这两件大事,实在是叫人心里犯嘀咕……
    他们之前来村长家的时候,就觉得路上遇见的村民们,表情有些古怪了。等到陆续有徐平关系好的人去为他家收拾后事,那种嘀嘀咕咕的动静就越发大了起来,美人虽然美,还是要跟他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司马晴也觉得奇怪,他们现在到底是穿越了还是怎么回事,这个国家,或者说是世界吧,不仅仅压制住了其他人头顶的气运,让它们看起来非常小且难以辨认,同时还压制住了他功法带来的奇异魅力,而且换了一片地域,没有了大批量信仰之力供给,司马晴的实力又下跌了不少。
    像是徐家村这样的小村庄,相对都比较封闭保守,没有像是星网一样,能够迅速收到讯息沟通的渠道,获取信仰之力,也远比以前要困难。
    种种因素综合起来,短时间内,司马晴是很难造成像是杜德星那样浩大的声势了。如果古代的前辈们修习神修道路的时候,也像他一样困难,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能够修成的人寥寥无几。
    他想念星网,想念光脑,为什么穿越之前,他还能天天稳定的上网游戏,放飞自我,来到更为发达的星际世界之后,却时不时的被强制断网?这种感觉真是叫人十分郁闷。
    似乎是感应到了司马晴的心情低落,弗洛里安伸手过来,揽住了他的肩膀,柔声劝他:“不必太过忧虑的,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抵挡住我随手一击的,至少安全问题不是个麻烦了不是吗?”
    司马晴无奈的点了点头,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压低声音问弗洛里安:“你有听到机甲或者飞行器的动静吗?”弗洛里安凝重的摇了摇头,司马晴只能叹息一声。
    连机甲都没有,或许这个地方都没有网络吧……一想到离开之前都要与世隔绝了,司马晴就觉得很难提起精神。弗洛里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他两句,司马晴就振作了起来,开始准备离开徐家村需要的东西。
    这个处于山林边缘的小村落,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闭塞的,就像现在一样,他们想用点东西来换钱,比如手中的那些肉干肉脯之类,都没有办法。
    不是司马晴自我夸耀,根据厨房玩具里储存的食谱,用司马晴的手艺制作出来的这些食物,都非常好吃——尽管他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动物的肉,但是无毒、味道好、彻底熟食安全无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司马晴他们拿出肉来,村庄里却没什么人能够消费得起,在这里,除了少部分人家,吃肉都是过年过节时的奢侈享受。以物换物还勉强,他们还想要换取钱物,就更困难了,这些人手中,铜钱都是非常稀少的。
    至于他们愿意拿出来交换的衣服,弗洛里安看了一眼,默默的扭过头去。虽然这能更快的让他们融入到当地人中,但是说实在的,司马晴自己也很难接受这种粗布麻衣,只好作罢。穿成这样,至少是舒服了。
    于是除了两张厚厚的草垫,没有增加什么新的行李的司马晴他们,又一次踏上了目标未知的旅途。不管怎么说,先去国都或者附近的大城市看看情况吧。这里的习惯语言等等,都跟华夏那么像,司马晴总觉得最终能根据这个线索,找到回去的路。
    只是路上的时间他们也没有浪费,也不能总看着弗洛里安什么也听不懂,显得越发格格不入,司马晴一边走,一边为他补习中文、还有这里的文字。
    虽然越是教导弗洛里安,司马晴就越心虚,但他面上仍旧非常理直气壮的样子。不是会说一门语言,就能教导别人也学会的,这涉及到很多方面,比如语法什么的,都是平时使用这个语言作为母语的人,难以察觉到的关键。
    好在弗洛里安是个非常棒的学生,如果只要求掌握最日常的几句话,还有它们使用的语境,比如“谢谢”、“抱歉”、“你吃了吗?”之类,他现在的发音已经非常标准了。
    从徐家村离开之后,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就找到了距离徐家村最近的小镇——杏花镇。
    据说这里的原名叫“新化”,只是后来产的杏花酒十分有名,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新的镇名。有这个特色的出产,还有不少游人客商特意寻来,这个小镇看起来就颇有几分热闹了。
    在司马晴思考着,这里应该会有典当铺,他们身上还有什么能够典当应应急的时候,就看见一辆装饰鲜亮的马车,从镇子里慢悠悠的跑了出来,里头的人随手一掀帘子,却立刻呼和车夫勒住了马,自己走下车来招呼司马晴他们:“先生你也来杏花镇了,请一定去我家,让我招待你们一二。”
    这人不是他们曾在九娘家见过的那个小少爷又是谁?
    第一百一十四章:邀请
    考虑到这家人的家底,身上除了点吃的,其实一无所有的司马晴,其实根本没有更多的考虑什么,就爽快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在这个没有机甲也没有宇宙舰等等高科技的地方,弗洛里安的“不科学”,就是司马晴到处走也不害怕的护身符。至于他身上可能带着的些许疑云,司马晴反正是到现在也没找出来什么蹊跷,就边走边看吧。
    不知道是不是司马晴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位小少爷头顶上的气运,明显比原先大了一圈,显得稳固厚重了不少,但已经过去的命途,还是和以前一样,少年时有一大难,幸得贵人相救,明显还是他本人,并没有被人冒名顶替,可这就很奇怪了,什么因素会让人在短短几天内就气运大涨呢?
    司马晴还在心里思考着,等上了马车,看到里头还坐着一个人时,面上就显现出了空白,这人他也没见过啊?
    好在他之前在兰斯那做的特训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无论在什么地方,这种装模作样的技巧似乎都还是可以通用的,总之对方看见的他,绝对还是高深莫测难以揣度的。
    随后跟着司马晴上了马车的弗洛里安,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隐约咄咄逼人的气场,更是让对方眼神动摇了些许,主动避让开了一个位置,笑吟吟的道:“鄙姓陈,从都城而来。今日有幸得见两位先生,不知该如何称呼?”
    司马晴硬着头皮道:“我叫司马明朗,这是我……”他有些支吾:“这是我异姓兄弟洛宁安。”这是他们在路上商议好的决定之一,考虑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用人的生辰八字作恶的风水师,还是隐藏起自己的真名比较保险。
    就像之前的九娘和她的儿子十五郎一样,司马晴后来跟弗洛里安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她之前告诉给别人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至少跟真正的生辰有一两个月的差别,毕竟他们的来历,村民们也不会真正的去细究。
    而正是这个不知道当年出于什么心理造成的偏差,让他们两个从徐平的谋害下,艰难的活了下来。
    而司马晴停顿了那一下,是他忘了之前在路上商议的,要给弗洛里安取的假名到底是叫什么来着。
    不过他回想起“洛宁安”这个假名的短暂的停顿,似乎让最后上马车的谢家小少爷云盛还有那个陈姓男子误会了些什么,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位陈公子紧接着露出了暧昧的微笑:“能结为异姓兄弟,一起出门游历,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
    这句话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拆开来一句一字的分析,好像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配合上对方的表情,司马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就是简单的停顿了一下啊喂!不要想太多!他并没有什么言外之意!
    弗洛里安倒是一直维持着他高深莫测的表情,也不开口说话,一直认真倾听——他的中文水平,还没达到把刚刚那些谈话全部听懂的程度,更不用说他们的言外之意了。
    司马晴跟谢云盛还有陈公子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那位陈公子的气运——是的,那位陈公子比司马晴还高一截,在这架马车中,也就比弗洛里安矮了,在这种平均生活水平都比较低的环境下,能长这么高的人,估计也是万中挑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