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谈妥,双方又是一通寒暄,直到丹阳大长公主,慢悠悠起身,贺恒也忙不迭的跟着起身,殷勤道:“祖母,孙儿扶您。”
    丹阳大长公主不动声色,错开贺恒的手,她低声一笑,颇有深意看着老夫人徐氏道:“既然定了纳妾的日子,本宫与府上也算是亲上加亲。”
    徐氏赶紧奉承:“殿下所言极是。”
    “只是。”丹阳大长公主语气一转,“本宫听闻贵府上,似乎还有一位待字闺中的三姑娘!老夫人也知晓的,本宫那不争气的嫡子,如今还未娶妻!”
    “不如,今日看在本宫的面子上,贵府三姑娘与本宫唯一的嫡子,结一段好姻缘如何?”
    徐氏第一反应这是天上掉了馅饼么?然后回味过来后,愈发觉得不对劲,心里头也不愿意,因为淮阴侯府二房两位姑娘都嫁给了庶长孙,和丹阳大长公主间也算是有了姻亲的联系。
    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搭一位姑娘进去,再说了,那贺愠的价值,在她眼里还比不得三皇子呢。
    至于丹阳大长公主这唯一的嫡子,是不是生性暴戾,又克死过多位未婚女子,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淮阴侯府如今已经一代不如一代,若是能和贵妃赵氏嫡脉,或者京中别的勋贵搞好关系,总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吧。、
    徐氏正要拒绝,不想有人比她更快。
    沈方岳也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殿下若觉得臣家的二姑娘入得了殿下的脸,这府中上下都是同意的。”
    老夫人徐氏只觉得有口浓痰卡在了嗓子眼,差点没直接一口气给憋死过去,伸手指着沈方岳,手指颤似筛糠,愣是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丹阳大长公主看着坐在她右手边的徐氏,轻笑道:“徐氏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开心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徐氏彻底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庶长孙贺恒,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没想到竟然是给那个恐怕大字不识几个,只会杀人的,粗鄙不堪嫡子贺愠求亲。
    啧啧啧,果然这满京城,也只有那位同样养在乡间的野丫头能不被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克吧。
    哼!若不是贺愠,若不是他活着回来。
    那丹阳大长公主府上的东西都应该是他父母的,他们一家本就和嫡出无异。最气人的是,她这个祖母虽然面上瞧着好,但自从祖父去世之后,他的父母便未能踏进丹阳大长公主府上一步。
    如今只要他继续隐忍,等日后三皇子继承皇位,他总要把那些该死的人通通踩在脚下的!
    贺恒心不在焉,等回过神时,徐氏已经被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给抬了下去,而丹阳大长公主已经与淮阴侯沈方岳商量好了媒人上门纳吉的时日。
    那雷厉风行的速度,在贺恒看来,就是丹阳大长公主怕自己的嫡子娶不到媳妇。
    等丹阳大长公主一行人离开淮阴侯府后,不过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上京城都传遍了。
    那位传说中厌恶女色,生性暴戾,更命中带煞,克死过多任未婚女子的贺大人终于要娶亲了!
    这娶的人,还是那位传言一直养在乡野小庙,身子骨娇软,未曾读书识字,粗鄙不堪的淮阴侯府大房嫡次女。
    据说这淮阴侯府一向名声不好的老夫人徐氏,因为这桩可怕的婚事受了刺激,当场就中风了,现在还半歪着身子躺在床上,需要丫鬟婆子伺候着,起不得身。
    闺阁里。
    沈青稚听得丫鬟带回来的消息。
    她先是一发愣:“我祖母因为婚事,中风了?”
    顾妈妈捂嘴笑:“可不是么,老爷都被吓白了脸,现在御医郎中换着请,据房里伺候的丫鬟说,都一个时辰过去了,老夫人醒来是醒过来了,就是半边身子动不了了。”
    “这。”沈青稚漂亮的瞳眸里,带着不可思议,但徐氏这般下场,的确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这时她又想到了定下来的婚事,双颊羞红。
    虽然她与贺愠之间,本就差了那成戳破纸的亲事,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哪怕平日里性子清冷,遇着这事也冷静不下来。
    就是不知丹阳大长公主这般先斩后奏,不知贺愠得了消息会是怎般反应。
    深夜。
    万籁俱寂,床榻间沈青稚辗转反侧,她想着白日里定下的亲事,又想着她大姐姐与太子殿下之间的事,半梦半醒间。
    “贺愠!”沈青稚一声惊呼,彻底醒过神来。
    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床榻间隐隐约约带着一股冷香,沈青稚似有所感,她抬眸往纱帐外头看去。
    那人似乎怕吓到她,外间的八角黄花梨米桌上,幽幽点了一盏烛。
    沈青稚想要开口,张了张嘴,才发现她浑身虚汗,嗓子干涩得下人。
    “喝点蜜水?”
    男人丝毫没有半夜闯入姑娘闺阁的尴尬,修长冷白的指尖挑起纱帐一角,他眼中望向她时那一抹温柔的星辉,最能安抚她心。
    沈青稚抱膝而坐,用锦被卷在身上,看着从外间进来的贺愠,她也不见惊讶,异常乖巧的朝他点点头,然后就那般就着贺愠的手,小口小口咽了小半杯蜂蜜水后,才常常舒了口气。
    “又做噩梦了?”贺愠怜惜抬手,轻抚沈青稚睡得毛茸茸的脑袋,“梦见了什么?”
    沈青稚抱着膝盖的手一僵,她抿着唇摇摇头,声音干涩道:“醒来后就记不清了。”
    “再睡会?我这处守着?”贺愠问道。
    “先生。”沈青稚下意识揪住贺愠的衣角,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转眼入夏。
    上京城里,贺大人娶妻的消息,已经不值得众人好奇。
    就在距离贺愠和沈青稚婚期还不到三日时,宫里突然传出消息,年岁已高的帝王突然要选秀!
    京城里,老皇帝选秀成了百姓间茶余饭后的闲谈。
    例如哪家姑娘不愿被送去选秀和秀才私奔,又哪家姑娘依旧想着麻雀飞枝头要去博一次机会!
    毕竟距离前一次选秀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宫中宾妃,估计除了那位张家贵妃娘娘外,就没有什么颜色艳丽的。
    淮阴侯府老夫人徐氏,自从听了帝王选秀的消息后,躺在病榻上开始唉声叹气,偏偏如今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出去来了。
    徐氏不会说,好在她会写。
    一通闹腾,应逼着孙妈妈去把三房的媳妇小徐氏请来。竟然是疯狂到,想要让府中身子骨最弱的五姑娘去参加选秀。
    之见得小徐氏冷笑了声:“母亲还是好好的养病吧,外头的事自然有我们妯娌间操心,媳妇这拿命生出来的女儿,可舍不得母亲这般糟践。”
    “前些年母亲身子骨健康,媳妇不好说什么,如今母亲还是好好养着吧,多活几年,也好见见大姑娘和三姑娘的好福气。”
    小徐氏出了老夫人徐氏的院子后,这五姑娘就病得下不了床,太医叫了几次,一副随时能准备后事的那种,差点把徐氏直接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又出现了。
    第45章 贺大人娶妻
    沈青稚与贺愠这婚期定得说巧也不巧, 就是比府上二姑娘□□月入府给庶长孙当妾,早了小半日而已。
    当天一早,淮阴侯府张灯结彩, 好不热闹。
    三夫人小徐氏带着丫鬟婆子忙得脚不沾地,而沈青稚的生母,淮阴侯府大夫人梅氏不知去了何处, 从昨夜开始就不曾露面, 二夫人周氏, 自从嫡女嫁的不如意后,就装病不出二房院子了。
    这位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三夫人, 倒也是个极厉害的, 家中里里外外都搞得妥帖,再加上还有丹阳大长公主特意派过来的婆子帮忙。
    淮阴侯府老夫人徐氏, 此刻瘫坐在病床上, 气得一嘴的泡,看着丹阳大长公主派到府上的嬷嬷, 极为艰难道:“嬷、怎么来的…早?”
    郑嬷嬷不咸不淡笑着道:“今儿天不亮丹阳大长公主就吩咐老奴,赶忙要来这府上帮忙,毕竟老夫人您如今病着起不得声,下头的媳妇婆子也不见得有经验, 老奴之前在宫中做事的, 多少能帮着看顾上一二。”
    嬷嬷声音一顿,继续:“丹阳大长公主特意吩咐了老奴,得盯紧点, 定要处处妥帖。日后青稚姑娘就是殿下心尖尖上宠爱的儿媳了,姑娘那般金贵的人儿,老奴可是万般不敢怠慢的。”
    徐氏心里酸得想骂人, 她现在可算是明白过来了。
    什么庶长孙瞧上了无论是□□月还是沈静淑,她府上这两个姑娘不过是个为人做嫁衣的幌子,恐怕这位庶长孙瞧上的是三姐儿沈青稚,偏偏沈青稚是丹阳大长公主亲眼瞧中的儿媳人选。
    所以什么宠爱庶长孙就是个屁话!而传言中贺愠和丹阳大长公主母子关系疏远,这是更加不可能的事。那母子二人,恐怕私底下关系好着呢。
    徐氏气得发抖,歪嘴斜眼,偏偏越气她就越说不出话来。
    孙妈妈在一旁吓得不住的给徐氏顺气,奈何徐氏半个身子歪着动弹不得,那只勉强能动的手,气急了就去挠孙妈妈的脸。
    青琼居。
    顾妈妈带着丫鬟婆子忙得忙屋直转,天还没亮的时候,沈青稚就被贴身伺候的丫鬟早早的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美名其曰梳妆打扮。
    她要成亲了,真的要嫁给贺愠了。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醒来之后,现实竟然比梦境更加的美好。
    “姑娘,你看看谁来了?”丫鬟书客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沈青稚一抬头,就看见了宣平侯府老夫人,她嫡亲亲的外祖母。
    霎时间,不知何种情绪鼓动,沈青稚红了眼眶,颤着声音弱弱的叫了声:“外祖母,您怎么来了。”
    宣平侯府老夫人笑着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抬手点了点沈青稚的眉心:“傻孩子,你这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哭什么羞羞,哎呦,我家娇娇马上就要嫁为人妇啦。”
    这般说着,老夫人梅氏自己也不禁红了眼眶。
    这个外孙女,可是她亲手养大的姑娘,真论亲疏,那可是比她府上嫡亲的姑娘还要亲上几分。
    偏偏她这外孙女哟,自小就过的不太平,如今嫁了人,希望那个人能好好护她日后平顺安康。
    看着红了眼眶的老夫人,丫鬟婆子又是一通劝,好不容易把两位主子都给劝笑了。
    宣平侯府老夫人,四处打量一番满意点头问:“这房中院子里的布置,可是你母亲安排人做的?我听说你祖母前段时间中风了,现今连起身都难。”
    沈青稚的贴身婆子顾妈妈本就是宣平侯府出来的,听得梅老夫人这般问,她也为自家姑娘不值得,如实道:“老祖宗,院子和屋里的布置都是三夫人带着下人做的,还有丹阳大长公主特地拍了郑嬷嬷过来帮忙,至于我们家夫人。”
    “恕老奴斗胆,听说大夫人昨儿夜里就出府了,现今都没有回来。”
    沈青稚坐在梳妆镜前,她握着发簪的手轻轻一颤,轻声道:“外祖母,今儿早起听母亲那院里的丫鬟来报,说是昨夜三皇子爱妾查出了喜脉,但因胎相不稳,闹腾了许久,母亲不放心,天才将将亮就出去了。”
    能牵动梅氏心思的三皇子爱妾,除了那个自从嫁入三皇子府后,就许久未曾出现的池青莲还有谁。
    梅老夫人一听这荒唐无比的事儿,火气就蹭的一下冒了起来。
    她对着外面站着的那几个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怒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找人去三皇子府,把你们那个拎不清的主子给我请回来!”
    “也别忘了给池青莲带话去,别以为她抱上了三皇子这颗大树,我日后就收拾不了她了!最好给我收起那些不安分的小心思,我家青稚这大喜的日子,那蠢妇给我使这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
    恰巧这时候郑嬷嬷从外头进来,她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梅老夫人,稳步上前行礼:“老奴给老太君请安。”
    老夫人抬头:“今日辛苦嬷嬷了。”
    郑嬷嬷笑眯眯道:“老太君哪里的话,大长公主放心不下新媳,便给了老奴这么一个美差,定是要妥妥帖帖的伺候好三姑娘的。”
    梅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你们家主子有心。”
    郑嬷嬷赶紧笑道:“老太君您说的这就见外了,丹阳大长公主说了,日后家中少主还是要恭恭敬敬称您一声外祖母的。”
    给传言中声名狼藉,能止小儿啼哭的贺大人当外祖母,梅老夫眼角溢出一丝笑容:“那他敢欺负我家青稚,我可是会打断他的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