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怎么总是犯困想睡觉呢?!
    透过窗格,阿四瞧了瞧愈见黑沉的天色,心里忐忑不已。
    不知为何,近日越来越嗜睡,而梦境也越来越多。偶尔,阿四真的担心自己会沉迷在梦境中不能自拔,因为那些梦境都太过真实,以致于她好几次没搞清哪个是梦境,哪个又是现实。
    如此颠来倒去,害得她时常神思恍惚,连在大白天看见一些寻常事物,都会莫名地浮想联翩。
    阿四有种预感,也许,不需要见那所谓的先生,所有的记忆都要回来了。
    只是,说不清,也道不明。脑海中的景象越来越多,她却越来越慌。最后,阿四甚至开始害怕黑夜降临,连觉也不敢睡了。
    既然不想睡,那就找点事情做吧!
    阿四从暗处取出那幅画卷,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摊在了桌上。
    画卷里的女子笑意盈盈,眼梢眉角全是遮不住的欢喜,她却看得莫名心酸。
    这是曾经的自己吧,那时候她还叫古池,是封太傅的亲外孙女儿。小小年纪就参加了武帝选秀,不知为何竟被今上钦点为女官,任尚宫一职。她这尚宫并未做多久,便遇到了太子位之争。紧接着,连续几个皇子被圈禁,而她的外祖封太傅锒铛入狱,最终家破人亡。
    这是她现在能查到的所有消息了。没办法,情况特殊,身边又没有人手。光这些消息,还是靠着刑关,才勉强得到的。
    她抚摸着桌上那幅画卷,暗想,京城是什么样呢?入京之后,这些谜底是否能被全部揭开?
    如此胡思乱想,迷迷糊糊中,阿四睡着了。
    她出现在一片白茫茫的云海之中,待到烟消云散,眼前是一座城池。
    夜幕中的城池灯火通明,厮杀声震耳欲聋。
    而一处宽敞的营帐内,却有两个人在下棋。
    他们一人玄衣,一人白衫,面对面,盘腿而坐。
    只见那白衫人轻轻落了一颗黑子,玄衣人见状将手中那颗白子一丢,哈哈大笑,道,“苏兄果然棋高一招,彻,佩服!”
    正说着,那自称为“彻”的玄衣人忽地转过脸对阿四道,“小池,你怎么起来了,伤还没好怎么能到处乱跑呢?”
    阿四站在门口,着急地想要看看这个人的脸,却因为灯光昏暗,怎么也看不清楚。正在这时,那背着门口而坐的白衫人转了过来。
    他有一双神采飞扬的丹凤眼,看见她后眼中流光闪动,继而勾起唇角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他说,“古池姑娘,初次见面,幸会!”
    阿四被这一笑猛地惊醒,“唰”地睁开了双眼!
    是他!
    怎么会是他?!
    ☆、第53章 深巷险境
    阿四被这一笑猛地惊醒,“唰”地睁开了双眼!
    是他!
    苏!幕!遮!
    原来我们以前就认识,原来你根本就知道我的底细!那你为何要假装不识,又......又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阿四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也不管此时才刚过子夜,当即起身收拾了一番,提了个灯笼便匆匆出门。
    至于隔壁的赏善司规仪,阿四心情不好,早就将她抛在脑后。
    寂静深巷,一弯上弦月幽幽悬在半空,如同巨蟒的一只半盲的眼睛,静静无语地看着她。
    到底是个女儿家,阿四心中虽是急切,却也免不了害怕。于是,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她竖着耳朵,一路上越走越快。
    周围静谧无声,疾行中的阿四却倏地停了下来。凝神细辨,几不可闻的风声,从两旁的树梢轻轻传来。
    不对,这不是风声!
    阿四将将反应过来,只来得及转了个身,便见两道雪亮的刀光扑面而来!
    刀锋逆着凛冽的寒风,呼呼作响,而阿四光听这破风之声,便暗呼一声我命休矣!
    怎么办?
    当然是小命要紧,于是脚底抹油,发足狂奔,跑啊!
    阿四脚底的功夫绝对比她的脑子好使,只见她足尖一点,向上一个提纵,又借力踏在树枝上,身形一转又一转。转眼之间,已然轻飘飘飞出了几丈之远。
    然而,她快,对方却也不慢!
    不等她松口气,刀锋的破空之声再度紧随而来。阿四想着故技重施,却因招式用老,被人一前一后地拦住了退路。
    阿四被这夜风一吹,又是惊吓一番,出门时的那种愤怒恼恨早已烟消云散。
    她牵了牵嘴角,勉强笑了几声,“两位大哥,麻烦让让?”
    只是那笑声,恐怕比哭声还要难听。那两人却也就这样看着,不说话,也不动手。她心中虽然奇怪,但自觉方法管用,于是就继续弯腰作揖。
    她也不管黑衣人是何反应,一直俯着身子,仿佛是要低到尘埃里去。不过片刻,厉风又起,阿四连忙左手暗扣着天蚕丝,在灯笼上轻轻一划,右手劲力一吐,将那灯笼猛地掷在了一人的身上。与此同时,也管不上什么身形身法,滚葫芦一般就地一滚。然后连滚带爬地逃出包围圈,埋头就是一顿乱跑!
    苏幕遮......苏幕遮......到他那里,就应该安全了吧!
    只是,阿四轻功虽然不错,但内力极弱,跑了一阵便难以为继。眼见着两个黑衣人就要追了上来,她心中自是又惊又惧,当下便不管不顾地大叫了起来:“来人啊,救命啊!”
    空寂冷巷,阿四自觉这呼救声当真是凄惨!
    因为,此时此刻,就算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的。
    追击的黑衣人却也不理会阿四的大呼小叫,身形掠动,紧追再紧追!眼看和阿四就差两个身位,眨眼之间就能将其擒住,却不料变故陡生!
    竟然真的有两个“破喉咙”出现了!
    阿四从来都没发觉自己运气这么好过,这一通乱叫,居然真的就叫来了帮手。
    不过,咦,怎么是鬼面人?她这孟婆什么时候这么威风了,出门还有暗卫跟随,自己怎么从来不知道?
    然而不管她在想些什么,那鬼面人已然迎了上去,并且一对一地斗在了一处!
    看,这才算公平嘛!
    想她阿四虽然是阴司孟婆,但两个黑衣人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不过,她要不要趁此跑路呢?
    阿四有些犯难,她急着去找苏幕遮,却也不能就此丢下两个属下不管。再者,她也需要好好问问这二人,是何时开始跟着自己的。
    打定主意后,她便避到了一边角落观战。阿四虽然武功不高,但眼力还是不错的。毕竟,在阴司这种高手如云之地,她的见识想少都难。
    从刀锋声可以判断一个人出手时所用的气劲,而出手时的气劲又可以看出内力、功法以及身法之间的配合。所以方才,她只凭刀锋声,便知那黑衣人虽算不得什么高手,但随便一个也能砍瓜切菜一般将她给解决掉。
    此时阿四定睛再看,才发现黑衣人的刀法精妙,端的是一个厉害!于是,暗自庆幸黑衣人适才并没有直接对她下杀手,否则早已一命呜呼,去见真正的孟婆了!
    黑衣人厉害,另两个鬼面人却是令阿四大吃一惊!
    交手之中,鬼面人处处制敌先机,任对方刀法精妙,却根本逃不出他们的压制。几招下来,黑衣人便被逼得只守不攻,毫无还手之力。
    阴司里等级森严,按照地位及武力值排序,由低到高分别是鬼面人、副官以及四大判官,此三种人等级不同,面具也完全不同。越到上面,面具就做得越精致。
    而此时出现的鬼面人,虽是鬼差装扮,却身手不凡,甚至有直逼四大判官的势头。据闻阴司暗中还有一股神秘力量,但她至今从未见过,难道......
    思索间,场中战局已定。那两个黑衣人见讨不到好处,便齐齐虚晃一招,飞身遁走!而鬼面人却也没追,回过身朝阿四作了一揖,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你们隶属哪个司,直属哪位判官位下?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可惜的是,阿四还没说完。那两个人便好似聋了一般,头也不回,急退而去。弹指间,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于是,空荡荡的小巷里,阿四再次孤身一人。
    巷子里的过堂风呼呼直响,吹得几棵老树随之扭动,也吹得阿四浑身冷飕飕。
    “跑那么快干嘛,一起走有个伴多好啊。”阿四嘀嘀咕咕,还咳嗽几声,算是给自己壮胆。
    然而,才走出几步路。空寂无人的身后,便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还来?!
    阿四忍不住暗骂一声,却觉那脚步声古怪又熟悉——哆!哆!哆!
    这不是,之前遇到过一回的吗?她头皮发麻,环视了下四周,心中暗恨自己蠢。妈的,怎么又跑到这条巷子里来了?!
    后悔已经来不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到这儿,阿四站住了脚,回身看去。
    巷子又窄又深,高悬半空的月亮将一小半青石板路照亮,却还有一大半掩在沉沉的黑色里。阿四之前早已丢了灯笼,此时举目远眺,却不见半个人影,唯有单调的脚步声起起落落,不停不歇。
    “什么人装神弄鬼,出来!”
    话音落下,撞在墙壁与石板路上,最后回荡在空气中。阿四心中恼怒,正打算扭头赶路,却见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月色之下。
    紧接着,有人踩着步子站在了阿四眼前。
    阿四一抬眼,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此人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脚上蹬着一双木屐。大冬天的,他却光着脚,乌黑的脚趾被冻得皲裂,有干涸的血迹留在上面。他蓬头垢面,乱糟糟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余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露在外面。
    “嘿嘿嘿......”只见他嘶哑一笑,下一瞬竟猛地扑了上来,手中一把亮晃晃的尖刀!
    说时迟那时快,阿四脚下一错,侧身轻松躲开。
    这次她看明白了,此人虽是举了把尖刀,却压根没有武功。全凭一股猛劲,稀里糊涂地一阵乱扑。怪不得上次她提气一跑,这人便追不上了。
    阿四一边暗笑自己大惊小怪,竟被个小小流浪汉吓了两次。一边又连连躲开,合计着继续赶路。
    就在此时,盖在流浪汉脸上的头发被劲风吹开,露出一张眼熟的女人脸来!
    阿四凝神一想,继而双目圆睁,惊在原地,失声叫道:
    “陆双双,怎么是你?!”
    ☆、第54章 烦乱的夜
    由于好友青狸之死,阿四对陆双双不但谈不上同情,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可惜的是,此人总会在不经意间,几次三番地出现在她周围。
    早前在潭州知州府的时候,听闻有人千里上京,于闹市之中拦轿状告大皇子谋财害命。此事搅起轩然大波,甚至逼得刑关连夜赶路,提前将大皇子灵柩护送回京城。当时那师爷有言,告状之人乃是风城人士,名叫陆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