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百姓还拿着布袋子,一看就是来买盐的。
    看到董家父子到了,纷纷道:
    “城主到了!”
    “老爷!”
    “小公子!”
    董诚是董瑞的独子,前面还有三个夭折的哥哥,他排行最小,董瑞以前常抱着他坐车在城中穿行,所以百姓大多都认识董诚,都叫他小公子。
    董瑞交待董诚:“你来安抚一下他们,让他们速速散去。”
    董诚说:“爹,哪怕不放商队进来,那几车盐也要买下来!”
    董瑞点头:“我自然知道。”
    董瑞上了城墙,往下一看,就看商队已经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马车围成了一个圈。
    董瑞问:“那盐呢?”
    一个士兵把吊下去的篮子拖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块灰黑色的石头。
    董瑞抱着舔了舔,苦咸刺舌,确实是盐石。
    他问士兵:“大约有几车?”
    士兵有些激动,腿都直发颤,“看着像是五到十车的样子,剩下的都是草。”
    董瑞咬咬牙,这样就只能放这些人进来了。
    一车盐大概三百斤,十车就是三千斤。三千斤粗盐根本不够整个城的百姓分,但好歹是有盐了,这个商人能带着这么多盐土,他如果肯再来,城里就不会再缺盐了。
    如果不是以前他交好的商人不再来了,城里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困境。
    董瑞下了城门,见董诚仍在跟百姓纠缠,他让管家去驱赶百姓,带着董诚回了家。
    董诚以为他拒绝商人了,十分焦急。
    不料董瑞回家之后,命人准备待客的宴会,家里还要重新打扫,还送信去请城中其他有名望的人过来。
    董诚惊讶半晌后明白过来:“爹是想留下这个商人吗?”
    董瑞叹道:“原来与咱们家来往的两个商家都不再来了,你看看,他们半年没来,城里连盐都没了。”董诚也跟着叹气:“可能……是已经遇到不测了。”
    现在这世道,商人又是常在外行走的,说不定就是在哪里遇上强人,被取了性命。
    董瑞道:“这个鲁商敢在这个时候出来,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我们也需要一个商人,不如就笼络了他。”
    而且,这个商人带的是给马吃的盐。什么样的地方才会需要那么多专给牲畜吃的盐呢?又是哪里有这么多的马呢?
    答案显而易见。
    董诚这才知道,正是因为看在那几车盐的份上,才让父亲改了主意,摆下这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只为接待一个商人。
    一时客人都到了,董瑞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解释一番后,客人们都答应在宴上会帮腔,一定要让这个商人定下往来董城的承诺。
    一人道,愿将家中一女嫁给这个商人。想要让商人每年都回来,没有比让他在这里安家更容易的了。
    那人舍出的女儿乃是个寡妇,年纪虽然大了,但也并非老妪,至少也是有姓之女,配一个商人是绝对够的。
    可等马公子带着齐藉过来的时候,那人就不提女儿的事了。
    实在是马公子和齐藉看起来都不像是愿意在这里娶妻的人。
    齐藉纵使受了这一个多月的苦,可他身材高大,直背挺胸,姿态上就能看出不是普通家族能养出来的。那个跟随他的从人大步走进来时,眼里可是没有这堂上的人。一个从人尚且如此,何况主人呢?
    马公子就更别提了,他衣饰虽然不华丽,但也比这堂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一些。
    董瑞父子一眼望过去,就知道这两人不是他们能笼络得来的。
    不过事情远比他们想的要顺便得多。
    因为马公子正好有事要“求”他们。
    马公子指着齐藉说,这齐公子是凤凰台世家子弟,因为被家人赶出来游学,所以虽然百般不愿,仍是离开了家门,到了这荒凉的地方。
    不过齐公子水土不服,身体十分不适,而他还要赶路,迫不得已需要把齐公子托负给一个义气之士。
    他觉得董城这里人杰地灵,如果董城愿意收留齐公子半年左右的话,他愿意酬谢董城。
    这下一来,不是皆大欢喜?
    董瑞连忙提起盐和粮食的事,马公子只是略皱了下眉就痛快答应下来了,还愿意把带来的这十车盐直接送给董瑞。
    董瑞忙道愿意给钱,只求马家商队能每年过来一两次,贩些盐或粮食之类的城中急需之物。
    马公子全都答应了。
    齐藉看起来也确实很惨,整个人相当没有精神。他的病也有些麻烦,口疮之类的病,虽是小病,却十分折磨人。可董城确实没有治这种精细病的医匠。
    马公子当着董瑞的面安慰齐藉,道一定会尽快送医送药过来,请齐藉“稍待片刻”。
    马公子把带的东西全留下了,马草倒是带走了,这个董城的人不需要。
    他走之后,齐藉就成了董家的座上宾客。董诚对外面的事很好奇,齐藉又是凤凰台世家出身,董诚就天天泡在齐藉身边。
    齐藉趁势把该告诉他的都告诉他了。
    比如,他家中已经落魄了,父母对他寄于厚望,就是希望他能在外寻一英主,好重振家声。可惜他为人懒惰,不堪重负,才离开家一个月就受不了苦了。
    董诚对齐藉有点看不起,但齐藉读过的书比他多得多,无形中打击了董诚的自信心,他之前被说动打算离开家闯出一番事业,结果现在却连齐藉都比不上。
    可齐藉满腹诗书,却毫无志气!
    董诚跟齐藉认识的越多,越恨铁不成钢。他辩不过齐藉,两人成天吵来吵去,感情却越来越好。
    等到义军又来人时,董诚立刻就告诉了齐藉。经过齐藉的驳斥,董诚虽然仍想报国,心怀壮志,倒是对义军来人添了几份顾虑和怀疑。
    他觉得齐藉聪明,或许可以替董城出出主意。
    第707章 大王你好
    姜武站在殿外廊下, 目视远方。
    路过的侍人都在偷偷发笑,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昨天将军回来……”
    “见到公主说公主胖了。”
    “……公主就说, 不是胖了,是有孩子了。”
    侍人们把这个笑话传遍了整个凤凰台。今天早上龚香和王姻进来时听说了,也都嘲笑了一番姜武。
    姜姬现在已经不觉得殿里的气温难闻了,早就从廊下搬回阴凉的殿内做事。她能从窗户那里看到姜武,觉得这个惊喜好像有点大……
    怀孕的事,姜姬觉得应该暂时保密。连怀带生要一整年, 她这个安乐公主哪怕身上有许多□□,但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没有危险。所以她才没有在来往的信件上告诉他。
    本以为他回来也就是小惊一下,没想到他到今天看起来还是想不通。
    等到中午, 她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用饭。只有他们两个, 连三宝都不在。就是想问问他哪里想不通。
    三宝跟姜陶一起用,这个小孩子现在没事很少来找父母, 她有太多“玩伴”了。龚香有满腹的故事, 一个劲的跟白哥和毛昭“争宠”, 而白哥和毛昭不知是怎么想的, 竟然也跟龚香争了起来。三宝每天从睁眼到睡觉,身边一直有人陪她说话,故事里的地方她从没有去过,故事里的人她也没见过, 这些未知太吸引她了。
    姜武听了以后就不说话。
    姜姬觉得现在离得越近, 她越没有办法看透身边的人。恍惚中, 她明明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
    但以前她也没有这么多真心相待的人。
    关心则乱。这种感觉真是太新奇了。
    “不管有什么话,你都可以告诉我。”她柔声说。
    姜武的表情就是在纠结,好像一个亘古的谜题在困扰他。
    姜姬从最不可能的开始猜:“你怀疑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虽然她自信和姜武的感情,但有时男人就是会有这样的担忧。万一他犯傻了呢?
    “什么?”姜武茫然抬头,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但他立刻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表情也不像刚才那么“呆傻”,精明的不像话:“是别人的?哪一个?”
    ……看来倒是她提供给他了一个新思路。
    “还哪一个?”姜姬随手抓起一个好像是杏还是桃的野果子,砸到他头上,“在你心里有很多个?说说看都有谁啊?”
    姜武不闪不躲让她砸中,从膝上捡起来几口吃了,闷头闷脑地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现在事多,不是时候。”他复杂地盯着她的肚子。
    姜姬捂着肚子:“喜欢他吗?”姜武点头,“喜欢啊。如果不是现在……”
    姜姬打断他的话:“他已经到了。”
    姜武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很喜欢他,非常喜欢,非常高兴,比……比什么都高兴!”他激动的都有点僵硬了。
    姜姬想起三宝出生的时候,他一点都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能喊爹了。
    现在这个还在肚子里。
    而且还是第二个。
    她靠在姜武怀里温柔地说:“没关系,现在没有什么能难住我了。我们现在握有优势,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他轻轻搂着她,不敢用力,声音也像怕吓着她。“你是我的妻子……”
    这个倒是没有问题。
    姜姬直起身,清了清喉咙,“我有事想告诉你。”
    姜武的表情又变得晕乎乎的,郑重点头:“说吧。”
    姜姬:“其实我起草了一部《婚姻法》。”其实应该叫皇家婚姻法,但龚香嫌弃这名字太不雅,过分直白,非要起一个美名才算,她就让他去想了。
    还有一部《继承法》,不过《继承法》交给龚香去琢磨里面的算法了。
    在大纪和大梁也是有皇帝婚姻法和继承法的,但并没有真的叫这个名字。大纪的皇帝婚姻法和继承法写在祭祀的诗歌里,祭祀的诗歌就等于是大纪的法条了,里面上下尊卑,农林牧渔,一年四季都写得很清楚。
    大梁的基本沿用了这一套。比如皇帝结婚,首选君王之女。这个君王之女在一开始确实是指皇帝和大王家的……女人。不止是女儿,也是妻子或母亲。在大纪漫长的历史上留下的诗歌中不缺向另一个国家的皇帝的母亲或妻子求爱的篇章,甚至还有回应的!
    姜姬因为要起草这两个东西,补了很长时间的课,听风迎燕讲的时候都瞠目结舌,连连失笑。风迎燕解释这说明:对美的追求,从古至今都是一样的。不论男女。爱情从本质上就是一场战争,它本来就没有任何道义可言。
    这段时间跟风迎燕的交流中,她发现风迎燕的三观是自由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