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跑不掉了。
    这是个老将!
    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
    他用最小的代价来拖住他!
    花万里看到他身边有偏将中已经有人把刀抽出来了。他们刚才避开了那一伙人,放弃了三十多人的性命。他们现在不想避了。
    他们想战!
    因为这些人并不多,真打起来,他们有信心赢!
    花万里咬牙道:“避!!”
    军令一下,花家兵再不情愿,也收刀回鞘,跟着他避开前面这伙向他们冲来的刺客。
    然后队尾再分出三十几人,向这伙刺客缠去。
    再次损失了三十多个精锐,叫大家的士气更加低落。
    花万里见势不好,咬痛舌尖,喷出一口血来。
    身边的护卫大叫:“将军!”
    花万里嘶吼道:“我无事!不管是何人,要能取走我花万里的性命的!只管来!我花万里不惧!!”
    他这番呼喝立刻激起了剩下的花家军的斗志。哀兵必败,悲兵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
    眼前又冒出来一伙刺客时,不必花万里开口,就有一个小将拱手道:“某去也!”然后叫上他的同袍,向那一伙斜冲而来的刺客迎上去。
    花万里赶紧再喷一口血。偏将劝道:“只要有将军在!花家就不会倒!”
    花万里点头:“诸位随我来!”
    当花万里身边只剩下不足百人时,前方终于看到了援军的身影。
    竖着花家大旗,阵容整齐。
    偏将立刻从怀中取出军旗,摇摆着向对面呼喊:“来援!来援!!”
    营中大门洞开,望楼上吹响号角,一群虎师从营中奔出,向花万里而来。
    花万里既喜又惊,因为他在虎师中看到一个不该在此地身影。
    他警觉的勒马停下,身后的骑兵也都跟着他停了下来。
    “将军?”偏将道。
    花万里咽下口中血沫,高声问:“武江!你为何在此?管股呢?”
    姜武抱拳道:“某来驰援将军。将军怎么这么狼狈?”偏将发觉不对,命人围住花万里,骑兵们都解下弓,对准姜武。
    花万里:“管股呢?”姜武笑一笑,指着营前立柱上挂着的头颅:“那不正是?”
    花万里拔出剑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我的剑下不斩无名之辈!”
    姜武高举手中长矛,“姜武。”
    花万里在齿中滚过这个名字,“姜武。好狗胆!”然后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姜武冲去。
    两军不动,两家大将战在了一处。
    胜者为王。
    第586章 安安^^
    花万里自负武艺, 他也确实不曾在练武上偷过懒, 如果说早年只是个花架子, 在打了近两年的恶仗后, 花架子也早变成铁架子了。
    他能看出对面姜武手中一条长矛舞得颇有章法, 只是学得不精。可这不精, 不意味着不好。若是名家手笔, 起承转合间多多少少都能品出来;可这姜武冷不丁的斜刺过来一下,刁钻入骨,一看就是在尸山血海里练出来的杀人技。不过对了几招, 花万里后脖颈就冒起了冷汗。
    他输不起。
    可又想不出办法要怎么胜。
    眼前大营已经落入敌手。身后, 他自己的只有不足百人, 还刚经过一番逃命,士气已落。除非他能胜, 胜得干脆利落, 才有可能拔起士气。但他现在已经发现,要想胜姜武没那么容易。
    他心中有事, 手上长剑不免迟疑。可对面的姜武手中长矛可没有半分迟疑, 矛比剑, 自然更占便宜,离远了当剑使,离近了当棍子用, 而姜武脚踢肘击, 拳来……他竟然还对着他吐痰!
    花万里偏头避过, 不禁退了两步, 心中已经叫起了糟。
    但不容他再思量,胸口像是被铜锤抡了一下一样,胸膛发闷,头跟着一晕,双膝一软,已经是跪了下来。
    等他回神,周围全是惊呼、叫好……还有哭声。
    他睁开眼睛,花家军那里已经有人脸上挂满了泪,哭着喊大将军。
    输了。
    输了,也晚了。
    父亲就骂过他,说他心事多,想得多,做得少。他还以为自己早把这毛病改了,现在看来,还是没改成。
    只是输了也不能落了花家的威风。
    花万里扬头说:“我既输了,自然由你处置。只是你若是个君子,就不要难为我的兄弟们。”
    姜武持矛而立,笑着退了几步,“花将军请起。”
    还算是个知礼的人。
    花万里在心底赞了一声。他之前还担心姜武一看就是个粗人样子,只怕没读过书,不识礼仪,如果他再折辱于他,那就真是恶心死人了。
    花万里站了起来。
    姜武也没有再拿刀拿枪,而是拱手道:“我家主人一直仰慕花家威名,早盼与将军一见,还望将军能恩赐一面。”
    花万里也拱拱手,“惭愧了。今日败在姜将军手下,也该是我的劫难。只是我花家是大梁之将,恕我不能去见姜将军的主人了。”
    姜武眉一皱,说:“那就只能委屈花将军了。”
    然后一挥手,就让人上来将花万里缚起,再逼那些花家军都下马,也都绑起来,押进营去。
    进大营时,花万里说:“管股与我相交十几年,还望姜将军给他存些体面。”
    姜武做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一挥手就让人爬高把那人头解下来,“必将此人好生安葬,以慰英魂。”
    花万里进了大营就要吃苦头了,他被塞进了一个木栏里,那栏顶离地只有半米高,他进去只能屈身卧着,连坐都坐不直。而花家骑兵也都被绑在了露天,风吹日晒,一天只有一碗水,连口干的都不给吃。
    这么绑了一天一夜,花万里受尽了尿溺之苦,虽然心知这是熬俘的伎俩,亲口尝到还是受不了。
    他只想知道这姜武到底想把他这么放到什么时候?
    还有,这人姓姜,难道是鲁人?
    莫非鲁王真有不臣之念?
    想到这里,哪怕身在囹圄,也免不了兴奋起来。
    如果能把这个消息送回凤凰台,必是一大功!
    这鲁王安心想收服他,下一次,姜武再来问时,他就假装答应,也好脱得此处,再图后计!
    营帐里,姜武正在见荀贺。
    这小子第一次见时,身上什么都没有,马都卖了,只有一把刀,在荒野中见流兵、溃兵就杀,杀了以后,抢流兵、溃兵的干粮裹腹。
    姜武听说了某地有这么一个凶人在徘徊,特意单枪匹马去见,想收服这人。
    结果两人打了一架后,他没打赢,荀贺就高高兴兴的自报了家门,让他以后再来寻仇,记得报荀贺的大名啊。
    姜武就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脾气了,第二次再去,直接带着一队兵,先围再捉,像套马一样把荀贺给抓来了。
    抓到后,他给了荀贺三个选择:
    第一,投到他的帐下,当他的亲兵,如果他学会怎么领兵了,就先从伍长当起,慢慢往上打,以后能带多少兵看他的本事了;
    第二,不听他的,他就把荀贺送回荀家去;
    第三,两个都不肯选的,他把荀贺杀了。
    荀贺没怎么想就挑了第一个。
    他既然跑出来,就肯定不想回家啊。他在家中行三,父亲母亲家人只看重大哥,家里想让他就在家里守着,当个看门狗。
    大哥要被父亲带在身边出人头地,荀家刀法开门收徒这事交给了二哥。
    结果他只配在家里给二哥打下手。
    他怎么可能甘愿呢?
    这才逃出来,本来就想闯出名声了再回家去,结果现在就有个将军要收服他,那他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而且,他自负聪明,觉得这个将军,也不比爹和大哥说的云大将军差劲。大哥跟着爹投到云大将军帐下,现在还只是个亲卫小兵而已,他都已经打过几十场仗了!手中的人现在也有一百多了!
    说不定日后,他也能做云大将军那样的人呢!
    至于这将军到底是哪一边的,这个他倒是不在乎。他替谁打仗有什么关系?他只求出人头地。
    荀贺把云深带到姜武面前,为了表功,特意把云深的来历,包括云家的来历都说了一遍,以表示他抓的这个俘虏真的很重要!
    姜武看荀贺就像在看以前的自己,不知米儿以前看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心情?
    他点点头,夸道:“你干得不错!那个老头跑了吧?”
    荀贺高兴道:“跑了!我亲手放跑的!大将军你放心!他一个人跑的!这么远,他肯定不能自己回凤凰台,不然走不到一半的路,他就能饿死。”看陶然的样也不像是会走远路的,估计连去哪里找水都不知道,放这种人在野地里独自骑马逃走,那就等于要掉他半条命。
    “那祁家又是什么来路?”姜武问。
    这些凤凰台的世家真是多如牛毛。不过他在鲁国也习惯了,不管是什么世家,城破之时的面目都一样。久了,他也就不在意了,也就是要打的时候需要先认识认识。
    荀贺说:“祁家出身河谷已城,已城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那里的木匠手艺不错。祁家……听说很擅长制攻城器。”
    这是他对祁家唯一的印象了。就连他对河谷的印象也是,隔一年就要涝一次,但涝完了谷子就长得好。
    姜武一听,眼睛就是一亮。
    荀贺马上说:“大将军想要祁家的攻城器?那咱们去打那个寨子吧!”
    姜武摆摆手,“先不忙。”
    他自己去打,最多把人给打死,城给打破。把这事告诉姜姬,她一定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