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车辆,一部分往商城去,一部分往乐城去,再远的他们建城的人就跟不上去了。
    王玉回头对王姻说:“此王乃是凶王。他藏兵百万,又在全国举武,只怕所图非小。他年不过双十,已有此志向,我儿心神向往,父又怎能不知?但此人若成,我建城未必能得什么好处;他若不成,我建城也未必有什么坏处。所以,儿啊,你要真想走,父不拦你,但你不能以王姻之名去乐城,你可知道?”
    王姻磕了个头,说:“我已有妻,妻已有子。”
    王玉长叹一声,背过身去,摆摆手说:“去吧……”
    王建和王姻出来,皱眉道:“你不知大王脾气禀性,就这么去了,难道大王就会用你吗?”
    王姻说,“大王爱才,我有自信能夺得大王宠爱。只是从此不能承欢膝下,还请哥哥不要见怪。”
    王建说,“你从小就聪明,还曾说要背着我的剑去游历四方……罢了,家里你看得上的,用得上的,都由你带上。虽然王家不再认你,但你仍是我的弟弟,遇事不要慌,不要怕,若被人欺,只管报上王建的名字,我总能护着你。”
    王姻与哥哥走了半天,犹豫道:“我还有一事要求哥哥……”王建笑道:“你我同胞兄弟,血脉之亲,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直言便是。”
    王姻说:“我虽然娶了阿婧,但只是因为父母喜欢她,我只拿她当姐姐看。现在阿婧有了我的孩子,等孩子落地,不管男女,都由哥哥教导,至于阿婧,如果她想再嫁,还请哥哥助她。”
    王建道:“若她不想离开王家怎么办?”
    王姻道:“那就请哥哥娶了她吧。不然孤鸯久旷,不是吉事。”
    王建道:“我不能娶她。我与你嫂子乃是真心相爱,早有约定,此生不纳一妾来让她伤心。这样吧,等孩子五六岁可以离开娘了,我从王家亲眷中寻一男子,让阿婧嫁过去就行了。”
    王姻道:“只要阿婧喜欢,都由她。是我对不起她。”
    王建笑道:“罢了,你的孩子我替你养,你的妻子我替你安置,必不叫她委屈,叫我阿姻挂念愧疚好不好?”
    王姻跪下道:“多谢哥哥!”
    王建扶起王姻,看着他,目光中神采熠熠,道:“只望我阿姻日后乘风而上,登临九霄!方不负你的志向!”
    第418章 忧惧
    夏天的乐城通常是懒散的,但今年的夏天它变得不一样了。
    在行宫北边的一块空地上, 正在举行野球赛, 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在于大王也在观众席上,这让球赛变得更加激烈火热。
    姜旦现在不大喜欢在宫里待着, 因为只要他在宫里, 就有人找他“聊天”, 他们说的话他大半都不感兴趣,也听不懂。但姐姐要求他在听这些人说话时一定要专注, 哪怕事实上没有听,眼睛也要一直看着对方。
    可他真的撑不住,如果他在宫里会睡着的, 有几回都是面前有人说话,他睡着了。
    被大哥碰见过一回,大哥知道姐姐的要求, 还让他罚站。
    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所以他变得更喜欢带着人骑上马,到宫外来。
    姐姐并不限制他出宫。
    平时他就看随从射箭,野外有许多百姓养的鸡鸭鹅,一大片一大片, 白的、灰的、花的, 像云彩一样在绿色的田野上移动着。
    有一次他的随从就射了百姓放牧的鸡鸭,事后射中的鸡鸭全都由他们付钱买了下来,结果只要看到他带着人从行宫里出来,背上有弓箭,附近的百姓就赶着家里的家禽家畜赶来了。
    姜旦听说被他射过的鸡鸭都可以卖高价, 因为“大王都喜欢”,他还觉得好笑。
    看段青丝他们一箭一个,有时一箭两个,一箭三个,好像很简单,可他拿起弓箭来就会把箭射飞。
    他偷偷在宫中练习,被姐姐和大哥知道后,姐姐就在宫中设了一个演武场,有拳脚、长矛、大刀,还有弓箭,让他喜欢去哪里玩就去哪里。
    大哥则是找来他军中的好手做他的师傅。
    他就有点……受宠若惊。
    一年年过去,他也不会再说不再当大王这种傻话,以前还想把大王让给太子做,现在他也不这么想了。当然,他很清楚他这个大王能当得这么轻松自在,是因为有姐姐。
    他也知道,别人所说的话至少有一半是对的,只是“架空”他的既不是龚四海,也不是大哥,而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姐姐。
    大王的权力是什么呢?他不知道,但他也想不出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是什么样。
    他现在每天仍然要去姐姐那里读书,姐姐做事时,会让他在一旁看,姐姐批过的奏本,也会让龚四海讲给他听。
    他听来听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姐姐是怎么做了这么多事的?
    姐姐造出新鲁字,还要造新数学;
    姐姐建了新的凤城、涟水城还不够,还想要新的城市;
    姐姐在跟郑国谈结盟;
    姐姐还在跟燕国的燕贵谈结盟;
    姐姐还想跟魏王和晋王送几封信,说说话;
    姐姐还想在黄豆之外,多试种几种新的谷米,看哪个合适推广,因为黄豆没有谷米好;
    姐姐还担心夏天有疫病;
    ……
    这些事给他,他一件也做不了。
    而且,就算姐姐在分享他的王权又怎么样?那些挑拨他的人怎么知道不是他在分享姐姐的权力呢?
    如果没有姐姐,他当不成大王,如果现在没有姐姐,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大王的位子上坐几天。
    他是越来越不喜欢那些只会在宫中说废话的人了。
    段青丝看到大王的神色变得舒缓了,松了一口气。
    今天又有一个“忠臣”跑来找大王,给大王出主意怎么从龚四海和姜武手中把“王权”收回来。
    他的主意是:先让摘星公主出嫁。事先可以先试探一下,给摘星公主插笄,公主插完就该大王戴冠了,大王一戴冠就是成人了,就可以夺回王权了!!
    段青丝在旁边听着,觉得如果不是这人的第一步是拿公主去试探龚叔叔的话,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但谁叫他第一步选的是公主呢?
    他已经授意明天早晨这个人进宫时让侍卫拦住他了,就随便栽一个衣冠不整不得面君的理由就行了。
    他是王前值日,还有个人人都知道的雅号“青丝夫人”,拦个把人进宫完全是小菜一碟。
    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好痛快啊!
    ……希望公主得知此事后,不要怪罪他在旁边也听到了此人的狂言。
    说实话,如果当时他没有把那人给带下去,他都害怕大王会叫殿上侍卫过来把这人给拖下去。
    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变严重了。
    关于大王戴冠的事,确实一直都有人提起。
    纵使大王现在每天都在殿上见人,殿上诸君也一直都在议论国事,但不能回避的是……大王确实没有在处理政务。
    现在国中有两位大夫,龚大夫,姜大夫。
    其中姜大夫是个摆设,现在每天都带着一队兵满城转圈。
    而龚大夫身边还有另一个龚四海,两个龚氏,似乎“把持”着鲁王与鲁国。
    另有一个姜大将军,最近时常上殿,虽然没有怎么发言,但大王明显对将军有些畏惧之色。
    目前的鲁国宫廷,文武之间势均力敌。
    大王已经迎娶王后,也难怪公卿们开始企图“帮助”大王夺回王权,重振雄风。
    他们之前鼓动田博士上殿,不料田博士前脚闭关修炼,田博士的家人中突然就冒出许多“罪人”来,都被姜大夫“路过”时发现,抓进羊圈,等人交钱赎罪。
    田家就成了惊弓之鸟,不像之前跳得那么高了。
    公卿们一计不成,又跳出来一计。
    但这一计也是成不了的。
    不过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大王是躲不掉的。
    段青丝想到公主和大王未来可能会有的争斗就浑身发寒。
    鲁国现在蒸蒸日上,一旦大王与公主争斗起来,只怕鲁国现在的国势就会被打断,如今的一切美好,都将烟消云散。
    球赛之后,姜旦回到行宫时身边就又多了几位健足,这些青年都勇壮非凡,让他心喜不已。
    在行宫门口,有一行人在道旁避让。
    姜旦本来根本没放在心上,结果却有一个高声道:“乔小君见过大王!”
    “赵荟见过大王!”
    两个人争先出声问好,又都是深揖到地,姜旦跨下的马不停,只是对段青丝指了一下:“你去吧。”
    段青丝拨马回转,去见这两人。
    赵荟和乔小君都是前来求见姜旦的,可惜大王不在宫里,门前侍卫不肯放他们进去。他们等了很久,等到黄昏了才看到大王一行人回来,怕再错过大王,只得高声呼喊。
    但大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指了个近臣过来就径直进去了。
    宫门在大王带人进去后,缓缓关闭。
    段青丝下马,很有礼貌的扶起二人,代大王还礼,问这二人姓名、来意,然后分别致意,却绝口不提大王什么时候才能见他们。事实上今天那个人惹恼大王之后,他几天内都不会有好心情坐在殿上了,只怕会一直跑出去玩,今天又得了几个好手,明后两天估计都会去踢球。
    他是代表大王来的,话说的很漂亮,姿态放得很低,听说乔小君是从郑国刚来,还请他去段家住。
    至于赵荟,他也说改日亲自登门请赵荟去见大王,至于这个改日是哪一日就只有天知道了。
    乔小君有些心急,因为他去见龚獠,结果吃了闭门羹,但郑王准备卖给鲁国的粮食已经又乘船而来了,他是提前过来谈价钱带收钱的,之前几次交易,鲁国对郑王提出的钱数都是二话不说直接同意,上一次没收到粮食就先让他把金饼带了回去,郑王大喜,对乔小君也是赞赏有加,这才赶紧又从各城搜刮了一批粮食送到鲁国来,他跟粮是同时出发,只比粮快几步而已。
    但万万没料到的是,这回他来,先是找不到龚香,据称他一直在行宫内;找上龚家,龚獠也避而不见。
    他心中忧急,这才想试着找鲁王亲自谈一谈。
    他打听过段青丝,知道他是鲁王的亲信,连忙答应去段家借住。
    段青丝请乔小君上车,他骑马护送乔小君去段家。
    至于赵荟,他也是为见鲁王而来。郑王似乎已经觉得摘星公主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在郑国,不知郑王跟前是什么情形,但他觉得郑王的信心有点太足了,足到他开始不安。
    郑王如此笃定他能娶到摘星公主,可是事实上除了摘星公主那里的只言片语——还是他偷偷打听来的——整个鲁国没有一点意思要把摘星公主嫁给郑王。
    如果郑王最终没能娶到摘星公主呢?他一定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那是谁的错?
    龚香提过,但他说的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