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底交多少银来赎,似乎价钱很不一样。
    收钱的人是姜御史,此人可不像姜大将军那么正直,谁知道他在这里头占了多少好处?
    御史府,也就是之前的将军府,是姜奔的府邸。这个府邸,是蓝家送他的。
    “姜奔!你这狗贼!你是不是忘了我父、我叔当年是如何助你的?”蓝氏仪态全无,披头散发的冲到姜奔的屋里。看到他怀中抱着娇媚的女子,气得抓起案几上的香炉就朝那女子掷去。
    姜奔连忙起身闪躲,却还是被砸到了肩头。
    “你这妒妇!”他上前一把将蓝氏扇在地上。
    蓝氏是个弱女子,哪里抵得过他一巴掌?被打得横跌出去,摔倒在地。
    蓝氏的陪媵此时赶到了,看到蓝氏软倒在地,呼喊着姐姐就扑了上来。她们都是蓝氏的堂姐妹,出身有暇就做了她的陪媵,姐妹们相依为命。
    “你敢打姐姐!我跟你拼了!”一个娇小女子拔出头上金钗就向姜奔扑来。
    姜奔平日还算喜爱此女,又兼刚才是含怒出手,他倒不是对蓝氏半点感情也没有,接住此女,挨了她一下金钗也不见多怒,把她拂到一边,上前抱起蓝氏,道:“是我喝多了酒,冒犯夫人,夫人不要生我的气。”一边说,一边温柔的把蓝氏放在榻上。
    蓝氏被打得头晕,此时见他服软,立刻装伤,示意那个娇小女子开口。
    娇小女子就质问姜奔:“为何将我几个叔叔都抓起来!”
    姜奔听到问起蓝如海他们,脸色一变,冷言冷语道:“他们打着我的名义在外做什么,我平日都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忍让了。但他们拿我当傻子看,难道还要我对他们好不成?”
    娇小女子听不明白,“叔叔他们几时拿你当傻子看了?”虽然她觉得姜奔确实很傻,但蓝如海都说他傻归傻,却根本不会让别人占他半分便宜,蓝家跟他,一直是蓝家吃亏。
    姜奔冷哼道:“蓝家占了多少流民的便宜?又收了多少家奴?送给我多少?他自家留了多少?这还用我说吗?你们恨不能天天回去,难道还会不知道?”
    越说越生气,姜奔甩袖走了,走之前扔下一句:“让蓝家这回休想我去给他们求情!老实交钱吧!”
    娇小女子还想拦他,没拦住,只能眼睁睁看他走了。
    蓝氏流着泪,抖着手,握住姐妹们的手说:“这就是个白眼狼!不记别人一点恩!我真是后悔嫁给他!”
    姐妹们也没有办法,除了抱在一块哭,她们对姜奔束手无策。
    此时,一个侍女突然说:“……我们要不要去求求别人?”
    蓝氏一怔,抹了泪,定睛一看,这个侍女是她从蓝家带来的陪媵之一,但她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你过来。”蓝氏说,“你叫什么名字?你说去求谁?”
    侍女想起那人送来的重金,稳住心神,规矩上前,小声说:“夫人,我叫阿妦。我听说,去求公主,什么事都能办成。大夫不肯助我们,何不备下重金,去求公主试试呢?”
    行宫里,姜姬收礼收到手软。
    这回,姜奔扮的是黑脸。人,是他去抓的;钱,是他定的。她只是要求“大王”那里要七成,她要三成。
    没错,她没给姜奔留油水。
    但姜奔肯定会自己找油水啊。她是不管他从那些人家里榨出多少钱来的,他报多少,她信多少。
    姜奔的贪婪已经被养成了。有蓝家这数年的施肥,他已经习惯尽情榨取好处,而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以前是有蓝家在他身后替他描补,周全。但这次他连蓝家都抓了,没有蓝家帮他,他一定会变得千夫所指。
    然后,她和“大王”会救下他的。会抵挡住所有的异议,保下他的性命。可能官位要稍稍降一点,但这也是为了让姜奔能更好的为“大王”服务。
    一条疯狗,就要后面有鞭子,前面有肉,才能让他乖乖听话办事。
    被姜奔欺压得罪的人家,也会向别处寻求公正。她、姜旦、姜武都是他们的目标。
    她清点了一下最近收的礼物的数额,觉得一开始替自己安一个贪财的人设真的太方便了,看这一出事送钱的人多的,都够还债的了。
    “立刻把这笔钱送去凤城和商城,换购郑粮与燕煤。”她道。
    郑国的粮价还是不够高,因为郑王到现在都没发现魏钱的事。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郑王太迟钝了!
    他再不发现,她都考虑派人去郑国“提醒”他了。这傻子都没发现,郑粮已经被人买得太多了吗?
    郑国,逍遥台上,郑王在听到目前望仙城的粮价时惊呆了。
    因为,他也快要吃不起粮食了。
    “难道宫中无粮了?”宫中难道没有存粮吗?
    宫中司库苦笑着说:“大王,宫中不是无粮,而是您吃的跟大家吃的都不一样。”
    郑王问:“那是孤吃的没有了,还是大家吃的没有了?”
    司库低头道:“……是大王您爱吃的,没有了。”
    第359章 魏国现身
    郑王自认并不奢侈,他不爱美人, 不爱张扬, 自继位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克尽职守。但就算如此, 他也是个大王, 有自己的喜好, 而且,他认为这种喜好并不越界, 是应当被满足的。
    听到底下人这么说,他自然而然的就生气了。
    郑王发怒,这个消息很快被宫中的侍人送了出去, 不出一天,王城内的世家都知道了。
    “大王因何而怒?”赵桥问。
    赵荟走后,赵肃的长子赵桥就接过了赵家家主之位, 赵荟的两个儿子坐在他下首,其中的赵明摇头道:“不知道。那侍人只说郑王发怒,却不肯说为什么,只说郑王以往喜爱的两个侍人都被拖下去杀了。”
    赵桥没有责怪赵明, 安慰他道:“叔叔不在, 我们在宫中就成了瞎子、聋子,此事不能怪你。”
    赵明诺诺。
    赵桥叹气:“还是要尽快打听出来啊。”
    过了一日,郑王的怒火不降反升,听说又有两个奉膳的侍人被拖出去杀了。
    人们不禁猜测,到底是何事惹怒了郑王?
    曹非已经回到山上去住了, 丁强走后,他就告辞了。结果就算他不在宫里,还有人特意来告诉他郑王发怒的事,然后试探他知不知情。
    曹非道:“我不在宫里,怎么会知道?你该去问大王的亲信。”
    来人叹道:“大王往日信重的二人皆不在侧啊……”不然,他们何必这么费劲呢?
    曹非就知道这人指的是被赶出去的大夫乔小君,以及郑王很喜欢的何必。他笑道:“何不请他们回来?哪怕只回来一个,也省得你们在此着急啊。”
    这人回去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后,倒觉得这个主意还不错。郑王生气,他们没有十足把握,当然不会跑到他面前去。可如果任由郑王一直这么下去,难保他们中的什么人不会被郑王叫进宫去,受池鱼之秧。
    “乔小君在何处没人知道,何必在哪里,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一人道。
    “那还等什么?”另一人急忙说,“速速发信请他回来救命啊!大王有难事,他难道不该回来替大王解决难题吗?”
    何必收到信后,看了一遍,就让人请乔小君来,把信递给他:“你也看一看。”
    他们两人在这边镇已经住了快半年了,已经说不清到底是谁看管谁。乔小君不能出门,何必也懒得应付边镇上的这些眼界低微,心比天高的小世家、小家族,索性称病,躲在府里,与乔小君作伴。两人的感情倒是一日比一日更深厚。特别是在乔小君对郑王失望之后,何必大笑后赞他“终于心明眼亮,不做睁眼瞎子了”。
    “看看吧。”何必一边煮茶,道:“大王发怒,王都中的人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比起何必草草看了一遍,乔小君捧着信却是仔仔细细、如饥似渴的看了许多遍才放下。
    何必在心中感叹,他与乔小君的最大的不同就是两人虽然都爱权势,但他爱权势,却并不会抛弃自己;乔小君却是全身心的爱慕权势,如同追求他梦中的美人一样。
    何必没有调侃他,就当没看到,说:“不知大王是为何发怒。”
    乔小君也想不出来,这让他更加憎恨自己被关在这窄小的地方,不得动弹!
    他把信放下,叹道:“何兄虽然身不在王都,人却在王都啊。”这是一封求助的信。
    “何兄几时回王都?”他期待的问。
    叫何必说,他巴不得在这里住上十年八年,但乔小君都快被关疯了,再关下去,说不定他哪天就摸黑把他给砍杀了再逃走。
    何必故作沉吟,片刻叹道:“我心忧大王,恨不能立刻见到大王……”他摇摇头,对乔小君说:“只是恐怕要委屈小君了。”
    乔小君听懂了,这是何必打算带他回去!他求之不得!一点委屈算什么?
    第二日,何必就以押送人犯为理由,悄悄带着乔小君踏上了去王都的路。
    一路走过去,路上遇到的城镇无不有商人停留,商队中都是各种谷物、米粮,但城中的米铺、粮店却统统闭门谢客。
    快到郑国腹地时,何必停下来了,他站在荒野上,前面后面都有商队经过,这些商队带着的唯一的货物就是粮食。
    “不能再走了。”何必站住,对乔小君叹道,“郑国已乱,郑王还茫然不知。”
    乔小君也吃了一惊,但他不赞同何必,他道:“大王现在就需要有人告诉他外面的事!我们不去说,还有谁去?”
    何必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大王知道以后能救郑国,当然值得一试……”但他们都知道,要说服郑王相信他们的话就是一道难关,何况还要郑王立刻拿出魄力来,求国于水火。他做不到,这是何必和乔小君都心知肚明的事。
    乔小君:“……也未必就到了这个地步。”
    何必笑道:“小君是没有看到吗?我们这一路过来,三座大城,七座小城,有没有例外?百姓们嗷嗷待哺,商人……世家们却只想要把粮食卖个好价钱!”
    不是百姓们不想掏钱,而是现在粮价已经上涨到了一个百姓们绝对无法承受的价格了。粮比肉贵,这让人怎么吃饭?
    乔小君也无话可说了。他们途经的城市里也不是没有一家粮店开门,但那些开门的粮店,人吃的粮食的价格统统涨到百姓们买不起,百姓只能去买牛马吃的豆粮,或者粮店打谷子时扫出来的麸皮,那里混着一些没有捡干净的谷米,这也被粮店拿来卖钱,而百姓们多数是买这种东西裹腹。
    如果连这都买不起,那就只能挖野菜吃了。最可笑的是,他们曾经路过一个村庄买粮,村口的老妇说粮食不能卖给他们,倒是家里有攒下的鸡蛋,问他们要不要,村里鸡蛋买不上价,人人家里都养鸡,她又没办法把鸡蛋送到城里换钱,卖给他们,也好回头换一些盐、米回来吃。
    这个老妇说的时候,在她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良田,青青的麦苗迎风泛起波浪。
    “在郑国,百姓种着地,却吃不起粮食。”何必问乔小君,“你觉得这对吗?”
    乔小君:“……”百姓们是很可怜,但严格说起来,那些地不属于百姓,而属于拥有他们的世家。连这些百姓都是世家的属民或雇农,他们替主人家种地,打下来的粮食,当然也不是他们的。
    但有时,口中的道理,抵不过肚中饥虫。
    何必不肯再往前走,乔小君只好日夜劝他。两人在乡间徘徊数日后,何必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如果只是鲁王要粮,怎么会要这么多?”
    已经有几个月了,商人越来越多,鲁王难道有一座金山来买粮吗?
    “小君,我们快回去见大王!”何必大喜,他找到说服郑王的办法了!
    两人重新上路,快马加鞭,赶在端午之前回到了望仙城。何必连家都没回,直接让人把车赶到了逍遥台。
    他风尘仆仆的下车,递上名帖,对宫门守卫说:“何必求见大王。”
    逍遥台上,人心惶惶。
    郑王的脾气越来越阴晴不定,侍人、宫女们当然也就更加害怕。
    但郑王听说何必求见时,还是让他进来了。只是当他看到何必没有梳头、洗脸,衣服上全是尘土的样子时还是吃了一惊,忍不住起身相迎,“何事让你这么惊慌?”
    何必很清楚怎么对郑王说话,怎么勾起他的兴趣,他加快脚步,拜在郑王脚下,抬头就是一句:“大王,国中有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