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国时的忐忑不安,在经过魏鲁边境时,听说有一伙巨盗在此处经过,至于之前在这里流窜的流民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从栖息地上留下的人和马的脚印看,竟然是一伙数千人的大盗。
    其他人可能会害怕,姜勇他们却高兴起来。
    在鲁国,又有哪一伙盗贼比姜大兄的人更厉害呢?
    姜勇骑着马在商队中来回喊话,他们出发时,在路上遇上了很多其他的商队,大家自然而然的聚成大商队,结伴而行。姜家兄弟因勇武年轻,兄弟多又齐心,姜温又很有手段,在队伍中具话语权。
    听到外面的声音,曹非松了口气,抱着孩子喃喃道:“我们到了。”
    他混在这些商人中,就是为了避开其他人的耳目。如果单独上路,就算不被人发现,也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思前想后,他还是认为,只能把这孩子交给摘星公主。
    ……只希望她能多少念一点姐妹之情吧。
    第241章 福祸总相依
    姜勇一行人中大多都是第一次来商城,他们会主动跑到这里来,也是听来往魏鲁两地的商人吹牛吹的,把他们都给吹心动了,这才想来试一试。
    几家人大多都带了几车货,不多,他们一开始不想压上家底,就是走一趟试试,如果有好处呢,下回再来,如果不像他们吹得那么好,那这一趟损失也不会太大。
    而且,快到商城的路上就已经让他们很不安了。
    因为……眼前皆是焦土。
    牲口们拉着车驼着人,都累得一步步往前拖着走。商人们有的心疼牛马,不得不自己下来走,再背上一点货,免得它们趴在半路,那亏的就太多了。
    姜勇他们也是因为带了太多的牲口,只能把自己的口粮都让出来先喂牛马吃。
    所以一看到商城了,个个都激动起来,一股劲的往商城赶。
    城门处有两面巨大的旗帜迎风招展,一面鲁国王旗,也就是姜氏旗,一只巨大的羊头,有着尖锐的巨角。
    另一面却是玄黑色底上绣着一只巨大的红色凤鸟,展翅欲飞。
    “那是什么旗?”有人看到凤旗问道。
    众人皆摇头,没人认识此旗。商人大多走南闯北,论起见多识广,他们自认都还可以。结果今日在商城却碰上一面不认识的旗,黑底赤凤,这是什么家族呢?
    姜勇悄悄问姜礼,“大哥,你看……这会是公主的旗吗?”
    姜礼摇头。
    越来越近了,他这心……也越来越不安了。
    希望公主还记得他们……
    还要他们……
    进城倒是比别的城市要简单的多,城门卫只登记车上的货物种类,但不问来路。不管你车上带的是人是物,是牛是马,是偷来的还是抢来的,登记之后都能带进商城,而且你说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就是怎么来的,车上洒了血,你说是你杀鸡溅上的,城门卫都相信。
    姜勇一行兄弟,年纪相当,没一个女眷,还带着个孩子,城门卫也一本正经的记上:兄弟数人。
    姜温让姜俭去说他们姓马姓牛姓张姓李,城门卫也一一记上,不管这些人前脚说自己是兄弟,后脚又姓氏不同。
    姜温悄悄对姜礼说,“此城不简单。”
    虽然明摆着对商人宽松,但也留下了操作的余地:实物实据。
    只要进了商城,一车一马一人都要如数记录,没有悄悄塞几个钱当好处就把四车货记成一车货的,又不收城门税,费这个劲干什么?
    但所有一切如实记录之后,如果真有事,查起来也方便,一抓一个准。外松内紧。
    进了城门,眼前就是市场!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墙根蹲着很多流民,一看到他们就过来问要不要卸货的、抬货的?两天一个钱。
    旁边一个商人笑着说:“现在贵了,十天前你们来,那是一个饼就行,现在要钱了不要饼了。”
    姜勇摇头,流民也不敢多纠缠,就到后面去问。
    这时又上来一个小商人,问他们要不要找住的地方?要不要租仓库?
    “最好先租,不然过几天人更多了,就租不到了。”他刚说完,身后又来了一个说,“听他胡说!不会租不到的!商城房子多!”
    第一个人火了,骂道:“哪里租得到?北区哪里还有房子租?”
    两人眼看要吵起来,姜勇忙问,“两位哥哥都消消气,小弟是头一回来,请两个哥哥喝个茶,也给小弟讲解讲解。”做了几年生意下来,姜勇也变得成熟多了,这场面话说得溜得很。
    两人见此就先住了嘴,一起道:“你先把家当安顿下来吧,我们先带你去租个房子。”
    姜勇回身把马栓在车上,又把姜俭从车上喊下来。要论心眼,姜俭和姜温才像一对亲兄弟。
    姜俭当年在兄弟之中不起眼。他生就一副小鼻子小眼小嘴,年纪小的时候,脸蛋圆润,也能赞一声长得好。等到长大就不像样子了,脸长成方形,鼻子眼睛还是那么小,乍一看,一副老实相。
    他个子不高,跟在兄弟之中最高的姜勇身边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
    那两人都看得出来这一对不是兄弟,没等问,姜俭后错一步跟在姜勇右侧。
    哦,这是个下人。
    于是两人都不再看姜俭,只对姜勇说话。
    姜勇长得高大,脸看着却小,他笑容爽朗,落落大方,带有一股天真的豪气。
    就算流落在外这几年,他也没吃什么苦头,反正有姜礼和姜温在,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有钱吃干的,没钱喝汤。成日里带着羊崽玩,到现在都是一副少年的样子。
    那两人看他年轻,有心取信于他好占些好处,不免做出一副好心肠的模样,一搭一唱,说得姜勇听都听不过来。
    姜温在旁边一句句都记下了。
    后面车里,姜礼对姜温说,“这事,还就是阿勇去才行。”
    姜良抱着羊崽,正凑在窗户前逗他说话,“这是什么?这是大马车。那是什么?那是大水缸……”
    姜良突然一怔,手都颤了,声音激动的变了调:“阿温!阿温!你看!你看啊!”
    姜温和姜礼都凑到车窗前往外看,马车正慢慢走过一个大水缸。
    水缸巨大,有一人高,缸底有足,虽然现在天还不算冷,水还没有结冰,但这个水缸明明就是和公主当时命人摆在摘星路上的一样!
    公主当时说,防备着有人在摘星宫附近纵火,命人在摘星宫四周的路上都放置了这样的水缸。
    姜良和姜俭当然也看到了。
    姜良看得眼都直了,半天不说话。姜俭看了眼那两个商人,说:“这里都用这么大的缸晒酱啊?”说着还伸头往缸口看,还说:“晒的什么酱?豆酱?菜酱?”
    商人把他拉回来,笑:“是水,清水!”
    姜俭:“水?井里不都是?这谁家的缸?存这么多水?”
    商人笑道:“这个嘛……是主人家的。”
    出了市场,路就越来越宽广。两边的房子看得出来,大多都是换了新门新墙的,还有的人家瓦都是新铺的。
    这一看,就是经过一场或数场大战才会有的场面。不然不至于整整一条街上的房子都遭了殃。
    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个房子门上都挂着一个木牌,牌上写着字,有的牌是原色,黑漆写的字,有的牌却涂上了黑漆,字是原色。
    商人说:“这有的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有的没租。”他指着黑漆色木板说,“这都是没租的,你去看一看,想租个多大的,有几个房,院子能停几辆车,有井没井,看好了,咱们一道去把房子租下来,你今晚就能住进去了。”
    姜俭就去了。
    他心里盘算,这院子大的、房子多的肯定就贵,若再有个井,那就更贵了。
    他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也不知道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商城。他前后跑了一圈,看中一间,把牌子取下来,揣着回去了。
    “看中了?”商人笑道,“那咱们这就去租吧。”
    再往前走,人就更少了,车马也几乎绝迹。路边只有巡逻的城卫,个个手持长矛。
    商人带着他们走右侧,一边给他们解释:“咱们过去走这边,像他们出去才走那边,走错路要罚的。”
    姜良已经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就是姜俭,此时也有点抖。
    这……也是摘星路上的习惯,也是公主定下的。
    在街道尽头,是一大片的空地。只有一座府邸矗立在远处。
    在另一边,则有一些空车停在那里,连马都被解下来,不知牵到哪里了。
    商人说:“把车停在这,马他们会牵走,免得在这里拉了弄脏地面。”
    于是姜温、姜礼、姜良和羊崽都下来了。
    姜温怀里抱着个漆盒。
    两个商人看了姜良一眼,再看他牵着的羊崽,就都不看他了。
    姜良的脸就气白了。
    姜温还悄悄跟他说:“我这办法不错吧?”
    出来前,他跟他说,叫他只要出现在人前就牵着羊崽,这样人们就不会盯着他的脸使劲看了:他们会把他当成孩子妈,只是穿了一件男装。
    姜良:“滚!滚远点!”
    姜礼:“你别气他了。快过来。”
    姜温偷笑着跑了。
    他们兄弟几个就姜良,越长越好看。剩下的都长成大男人了,他还是小时候那张脸。
    而且,他还不怎么长胡子,到现在还是唇红齿白的模样,一生气,眼睛就水汪汪的,脸白的像雪一样,再气一会儿,眼圈就红了——不是想哭,他就这毛病。
    姜温曾因为他这毛病夸了他一句:“果然美人。”
    被姜良拿着矛追杀出去三条街。
    姜温也很委屈,长这个样,怪不得总被那些浪荡子盯着看。
    姜礼把姜温叫过来,小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爆脾气,现在别气他,一会儿见着公主……”
    他的话哽住了。
    公主真的在这里吗……
    姜温深吸一口气,他也是紧张的。
    羊崽看一眼姜良,小声说:“叔叔,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