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生了个傻儿子,给傻儿子娶了个傻媳妇,傻媳妇给他生了三个孙子,前两个都是傻的,就最后一个小的不傻。然后傻儿子和傻媳妇被人抓丁了,黄医带着三个孙子连夜逃出来,辗转多地,到樊城来投亲。
    至于为什么其中一个孙子变成了爹,“刚逃出来时,我骗他们爹爹娘娘在后头就跟上来了,我这小孙子就趴在我背上对着后面喊爹爹,喊久了,那两个大的就有一个自认是爹了,小孙子一喊,就有一个上来指着自己说爹在这。”
    小童在背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端着碗对香奴和蟠儿:“爹,来喝。”
    香奴脾气软弱,看小童生气就不敢认这声,蟠儿笑盈盈的接过碗,把小童抱到怀里,喂他喝水,小童喝了两口,甜甜的对蟠儿喊起了爹。
    闲汉问黄医会点什么手艺?黄医说哪会什么手艺?就会种地。小童就抢话:“爷爷还会变小牛!”
    闲汉听懂了,忙问黄医可是会给畜生接生?黄医忙道,“乡下把式,不算什么,我们那里养头牛不容易,我也就接过两回。”他沮丧道,“你们城里不养牛种地,我这本事也没什么用……”
    闲汉笑道:“怎么会呢?老翁是不知道,城里不兴养牛种地,养牛都是拉车的。老翁若是信得过某,某就替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家的牛要生小牛的。”
    黄医忙道:“若是公母不配,也可以,这个我也行!”
    闲汉大喜,“老翁还有这门手艺,何愁吃不上饭?”
    等黄医帮两头牛一匹马两条狗配过以后,俨然成了“神医”,都说经他这么一调理,十四岁的马都能配上!
    虽然几人还是住在墙根底下,但已经能每餐买些饭吃了。
    黄医道,“该租个房子了,不然真客人该不来了。”
    这什么意思?香奴不解,蟠儿却懂了,更加佩服黄医,这么长时间了,他就没见过黄医有不会的,到一个新地方,就改头换面。怪不得蒋家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找着。
    等黄医租了新房,很快就有人慕名而来,当然不是给牛马配种,而是给男人治脐下三寸。有雄风不振的,有人老心不老的,听说这里有个治畜生很厉害的医生,都来了。
    黄医被这种人求医,一般有三种面孔。
    第一种:
    黄医一脸惊讶:“这怎么能行呢?不行不行。”再三推辞后,再却之不过卖给他一点点,再三叮嘱:“这可不能多吃!”
    等收了钱回来,小童鄙视道:“我混了二斤面进去,他就是当饭吃都不会有事。”
    黄医挑眉,“说是要这么说的,你见哪个病人乖乖听医生的话了?”
    第二种:
    黄医一脸深沉:“家上祖传的药,但是祖宗说这药害人,万万不可流传出去!”再三拒绝后,气愤恼怒的扔出去,“去吧!日后休要再登我的门!”
    送走客人,小童说:“这人要是跟那人换着吃药不该露馅了吗?”
    黄医教他,“这回添的是黑豆粉麻籽粉,吃不出来的,他要是真尝过这个味,我才要佩服他!”
    第三种脸:
    黄医和颜悦色的说:“不要心急,你这不算严重,不过是心里过不去罢了。我给你调一味药,吃一吃就好了。”
    送走这个病人,小童兴奋的说:“这个是真的?!”不是那种没事拿药当大补丸吃的傻子了,是个真有病的!
    黄医撸袖子说:“看我给他调一味好药!保管吃下去一柱擎天!”
    他转头去拿药,再回来就见蟠儿站在一旁,他愣道:“你想学这个药?”
    蟠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轻轻点头。
    “学就学吧。”黄医也不藏私,拿了各种药给他讲,教他怎么调配。小童进来听了一回掉头就跑,蟠儿不解,黄医笑道:“以前想教他,结果他不爱学,后来就怕了。”
    小童站在门外说:“那会儿学不会连饭都不让吃觉都不让睡,傻子才学!”
    黄医等小童跑了才叹,“这傻孩子,到时我没了,他什么都不会可怎么办?”
    蟠儿轻声道:“若您信得过我,我绝不会让他没饭吃。”
    黄医看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怎么会信不过你?”要不是觉得这个孩子是个难得的好人,他也不会为他花这么多功夫。
    很快药调好了,他拿给蟠儿看,“怎么样?”
    这药黄不黄灰不灰,散发着一股恶心的苦味来。
    蟠儿捧着药看看,拿去在面缸里滚得雪白再捧出来,顿时显得气势不凡。
    小童进来一看就赞:“这才像话嘛!”
    黄医叹气:“这什么歪门斜道?吃药还要管这药长得好不好看?”
    等过两日,那人再来,见了这一匣子雪白雪白的丸药,如获至宝,留下重金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黄医连一句话都不必多说,那人已经把他想像成不世出的神医了,眼中泪光闪闪,几乎要把他当成再世父母。
    黄医哭笑不得。
    过了几日,黄医突然见蟠儿也制出了一匣药,跟那个是一样的配方,但比他那个要小三分之一,滚得溜溜圆,也一样是雪白雪白的,上面竟然还洒了金粉,仔细一闻,还有花香。他还特意弄了个漂亮的雕金镶铜的木匣子装着,里面还衬上了丝绢轻罗。而且,一个五寸见方的匣子,就放了三粒。
    黄医大惊:“你这是要去骗谁啊?!”
    蟠儿笑道,“既到樊城,总要去见一见旧主。探望一二。”他现在对乐城对公主一无所知,听说蒋彪刚从乐城回来,拿这个药当敲门砖,探一探消息。
    黄医目瞪口呆,半天才叹:“……你胆大包天啊。”
    他到此时才相信,蟠儿是真不拿自己当蒋家人看了——瞧这样子,就是冲着旧主去骗的,换句话说,不是蒋彪,他还骗不成呢,就是这么知根知底,才能想出这种骗法来。
    第155章 药
    樊城蒋府的人大多都是以前侍候蒋盛的,蒋彪来了以后也没换人,就这么用了下来。这些旧人都不怎么了解蒋彪,但侍候下来却都觉得蒋彪比蒋盛好。
    蒋盛小小年纪就在樊城落脚,靠人品才华收服众人有些不切实际,他靠的就是重刑重罚来压服众人。一换成蒋彪,不客气的说,蒋府上下的人顿时就觉得这日子好过多了。
    而且,蒋彪还不介意他们都是服侍过蒋盛的人,道都是蒋家的人,他和蒋盛是至亲兄弟,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等蒋盛的死讯传来,他还特意把郑氏的尸骨起出来给送到乐城去,不管别人怎么看蒋彪,郑家倒是感激不尽。以前他们只有一个蒋氏的女婿,现在有了两个,这关系可是够亲密了。
    蟠儿算是极为了解蒋彪的,但是他不了解蒋盛,所以第一次上门就被赶出来了,但礼物倒是留下了。
    “这是什么东西?”蒋彪进来就看到桌上摆着个很合他心意的木匣子,丛伯跟进来看到说:“有人来送礼。”
    “人呢?”
    “被赶走了。”
    蒋彪叹气,“把今天守门的拖去打一顿,大哥到底是怎么教他们的?”
    他坐下打开匣子,见里面轻纱拢着三颗粉白的香丸,小巧玲珑的,托起一个细看,上面还洒了金粉,对着光看还闪着金光。他笑道,“小东西挺有意思!”
    蒋盛喜欢的都是极尽奢华的玩意,而且他喜欢大物件,越大越好。所以他自从住进来后就看哪都不顺心。
    丛伯拿起一颗,捏破,见里面散发着药香,出去喊:“给我牵只公羊来。”
    一会儿羊牵来了,他捏着羊的下巴把药给塞羊嘴里了,再过一会儿,就听这羊呼呼喘粗气,又跺蹄子又对着墙和树撞,看到人来更是兴奋的想往上蹦,把侍女给吓了一跳,捧着的茶险些摔倒。
    丛伯一脚把羊踢开,扶起侍女。蒋彪站在门前看羊看得哈哈直乐,“原来是这么个玩意!”
    他拿着这香丸想了想,放下道:“如果人再来,请进来见见。”
    丛伯答应下来,跟禹叔商量了一下,两人就你一天我一天的盯着这大门。不管这个送药来的人是有意为之还是误打误撞,总之,他让蒋彪感兴趣了。
    但等来等去,这人送过一回药,不知是不是被门上的人给打得太重了,还是吓破了胆子,就不肯再来了。
    匣中的香丸渐渐失了香气,蒋彪舍不得,就吃了一丸。
    丛伯过来找他,就听到他在屋里的动静,只能站在门外等。等里面动静没了,他才进去,看蒋彪难得畅快的坐在榻上,胸怀大畅,两眼闪闪发光,一见他就说:“让你找的师傅找好了吗?”
    丛伯点头。
    “快些做出来,给公主送去。”蒋彪叹气,“不知公主会不会用?”
    蟠儿半个月后才又去蒋府门口转了一圈,发现门前的守卫已经换人了,立刻就走。回去对黄医说:“蒋公子大概才收服那府里的人不久,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习惯。”
    黄医:“你去一回被打一回,再去?”
    蟠儿摇头,“正因为府里的人都不认识我,我才敢去一回,再去只怕就会被人认出来了。”他没有再去蒋家,而是去了郑家。打听出蒋彪并不怎么喜欢郑氏,已经又向郑家求娶郑氏之妹了。
    姐妹同夫也是一段佳话,郑家倒是很乐意。
    蟠儿在街上走了几遍,寻到一个木匠,请他做一套小玩意。
    木匠问他:“公子想要什么?”
    蟠儿道:“盒儿、瓶儿、罐儿,你能做得多小?”
    木匠挠头,“若说小是能做,可上面要还要雕花刻字就难了。”
    蟠儿摇头:“别的不用刻,打磨光滑,做得圆润可爱就行了。”
    黄医就见他又弄了一批药,发愁道:“你这样让他吃,早晚吃死他。”
    蟠儿笑道:“蒋公子龙马精神,命硬着呢。”
    这一批药做得更精致些,全都黄豆大小,他取绿豆、红豆、黄豆磨粉,滚出一堆各色的药丸子,再添上白色的,粉白、粉红、粉黄、粉绿,堆在一起不像药,倒像是什么珍馐。
    他再洒上香粉和金粉,用个匣子装着,里面全是小盒小瓶小罐,然后送到蒋家去了。
    门前守卫这次聪明了,请他留了姓名,蟠儿这段时间跟着黄医走南闯北,见过的市面多了,随口就编出个一听就是纯熟的骗子准备的开场白,云山雾罩一通胡吹后,说出来意:他做得一手好药,愿送给蒋盛蒋太守。
    守卫听他说故事说得热闹,特意指点他,“我们这里虽然是蒋太守家,却不是原来的主人了,乃是原主人之弟。”
    蟠儿装成不知道的样子,连忙打听,还掏药塞给守卫,还从怀里掏出一盒药给守卫,悄悄跟他说这就是他做来送给太守的,好东西!
    守卫收了钱和药,他打听什么也肯说。比如太守不太喜欢他们夫人,夫人就天天在屋里哭,夫人的侍女天天去找太守,太守都不太搭理。他还神秘兮兮的悄悄告诉蟠儿,想讨好他们太守,就去寻一些机灵可爱的孩子。这种话他给不少商人说过了,丛伯还夸他会办事。
    蟠儿如获至宝,迷汤把这几个守卫都给灌得不喝酒都晕头转向,他一边道谢,一边豪爽的让人去街上买来酒肉,真酒真肉一来,守卫说得就更多了。
    一个笑道:“我听说太守在乐城迷上了一个公主。”
    蟠儿手上一抖,心瞬间缩紧了!
    另一个也笑了,小声说:“我看,太守就这毛病……”
    几人嘻笑一阵就抛在脑后。蟠儿心神不定,手一歪把酒洒在自己身上,连忙说酒污了衣服,不敢见太守,匆匆告辞了。
    黄医见蟠儿进来的脚步就很沉重,再抬头一看,喝!这是哪里来的阎王?
    蟠儿黑着脸走进去,小童本来在屋里和香奴一起磨药,看到他还想说话,再一看他的脸色,瞬间从屋里躲出来,跑到黄医身边,吓道:“他这是怎么了?”
    黄医也茫然,“不知道啊。”
    屋里,香奴看到蟠儿的模样也吓了一跳,小声问:“是不是被发现了?”
    蟠儿摇头,沉默片刻说,“我再出去一回。”
    他旋进旋出,黄医和小童都不敢拦,见香奴出来问他,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