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避事
    童儿从廊下捡回摔成几块的葫芦,蒋伟看到后才想起来,拿起葫芦底,上面有一个烧印。蒋伟奇道:“这是谁?”
    “以前在路上有人送我的。”蒋伟道。
    烧印上书:奇云山人。
    “那人说了什么没有?”蒋珍问。
    “那人说,可解我之忧。”当时蒋淑如日中天,街上人传说蒋伟和蒋珍在他面前犹如仆从,只怕那人也是认为蒋伟“很忧愁”。所以他收到这个“礼物”后就随手放在家里,很快忘在脑后了。
    “我还以为葫芦中有东西。”蒋伟道。
    蒋珍忙叫童儿去寻。几个童儿趴在廊下来回寻找,什么也没找到。
    “看来就是个空葫芦。”蒋伟拿着葫芦底叫来从人,“此人想必十分自大。去查一下,十年过去,只怕‘奇云山人’之名也该有人知道了。”
    摘星宫里有一种奇糖。
    “像冰一样!”
    “就叫冰糖。”
    “很甜……而且没有别的异味,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甜的东西。”
    “是哪里来的呢?”
    “一定是神鸟衔来的!”
    “我听说是公主的庭院里长的!
    “不是,是出现在公主的窗下的!公主窗下结冰,寒冬过去仍然不化,公主命人凿下来,役者尝了一口,发觉是奇珍,立刻献给公主!”
    “我听说是公主有一个玉盘,盘中生出冰山,公主令人把它给抬出去,童儿不慎摔了玉盘,冰山摔碎了,公主没有怪罪他,童儿就把玉盘再捡起来,结果碎掉的玉盘又变回原样!方知是奇珍!有童儿尝了玉盘中生出的冰山,竟然甘甜如蜜!”
    更多的人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来到摘星楼。半信半疑的人在看到童儿们吃的冰糖后也不再怀疑。
    “人越来越多了呢。”姜温看着眼前不停涌进来的人潮说。
    “冰糖的事已经传开了,但越传越奇怪了。”姜良小声说。
    “公主生气了吗?”姜俭不安道。
    “你见过公主生气吗?”姜礼反问。
    姜俭吓得不敢说话了,姜礼才和姜义端着花篮上楼。
    “哥哥越来越凶了。”姜俭小声说。
    姜温叹气,“哥哥要照顾公主,还要管我们,楼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不凶一点怎么压得住?”
    姜姬看到姜礼和姜义一人捧着一大捧花走进来,“哪来的?”
    “宫中的人采来送给公主的。”姜礼笑着说,把花放在她面前。原来是两只篮子。
    各种各样初春的野花,红的、白的、蓝的、紫的、粉的,装的满满的。
    很美。
    姜姬转开头:“放到别处去吧。”
    姜礼不解,“公主不喜欢吗?”
    喜欢。
    她摇摇头,“不要辜负了他们的心意,好好的收藏起来吧。”
    看到姜礼不解的眼神,她却什么也不想说。
    ——说什么呢?她是在利用他们啊,怎么能接受他们的好意呢?
    看到那鲜活的花,就像在刺她的心,让她连一眼也不敢看。
    姜礼和姜义只得把花搬到别处。
    “公主又说好好收藏……怎么办?”姜义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姜礼犹豫一下,推开一扇窗,把花摆在窗前。“公主不会到这里来,就把花放在这里吧。多摆一摆,也算是不辜负它们开过了。”
    姜礼回到姜姬身边,“公主,宫中已经有流言了。不过他们都认为冰糖是公主的神力所致。”
    “神力?”她转过头来,“我哪来的神力?”
    姜礼不知该怎么说,只好指着神鸟说,“公主的神鸟都是自己飞来的,冰糖当然也是……”
    姜姬看着殿中的两只绿孔雀,宫外还有两只……要不要把它们送过去呢?同伴们在一起会比较幸福吧?
    正这样想着,两只绿孔雀站起来,开始绕着一个圆圈在慢慢踱步。
    姜姬还在发怔,姜礼却立刻站起来对着楼下喊:“快上来!拿布来!!”
    姜温等立刻抱着布上来,看到这一幕也吓住了。
    “怎么办?跟那几个人说的一样!”
    “快拿布!挡住!不要让它们看到对方!”
    姜礼指挥道,“拿张锦布来!”
    很快姜勇和姜温抱来一匹锦,展开后慢慢向绿孔雀围去,将两只孔雀隔开后,它们渐渐走远了,也不再找对方,似乎就安静下来了。
    姜姬看着他们一举一动虽然慌乱,却也很有章法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
    姜智抱着布,抬头看到,一下子怔了,喃喃道:“公主笑了。”
    瞬间七个人全都看过来。
    姜姬被他们看得一愣,不好意思的转身了。
    不一会儿,姜智小心翼翼的靠过来,仰着脸期待的对她说:“公主心情变好了吗?”
    她才发现这段时间,这些孩子们有多害怕。她一个大人,不但要受他们的照顾,还要让他们忧惧不安吗?
    她笑着说:“变好了。”
    她看向姜礼和姜义,“把花拿过来吧,就放在我身边。”
    姜礼和姜义立刻高兴起来,蹬蹬蹬跑着把花篮抱过来放在榻前。
    她轻轻抚摸幼嫩的花瓣——就算会心会刺疼,也不能视而不见。不然如果有一天,连疼都不会疼了,那她还是她吗?
    街上关于冯家的流言越来越离谱。龚香却开始在家中休息,宫中侍人来了一回又一回,他都避而不见。
    “再不见,人家要以为你是故意躲事了。”虽然确实是在躲事,文伯把一块热毛巾放在龚香额头上,拿出两片生姜在他的脸上狠搓,“要装病,就要装得像那么回事!”转头对阿悟说,“茱萸汁呢?”
    阿悟端来一小盅淡黄色的汁水,龚香立刻躲到床榻深处,文伯一边叹气一边上榻,还叫阿悟也上来,“给我,按住他。”阿悟上榻后抱住龚香的肩,体贴的问:“我要帮你掰开嘴吗?”
    龚香挤着眼睛,嘴仍然闭得死紧。
    “你跟你爹一个德行。”文伯上前一手掰嘴,一手把茱萸汁给倒进去,还关心的嘱咐:“别咽下去啊,咽下去就难受了。就这么含着漱口,多往喉咙里倒倒——”
    等金潞宫的赤衣侍人进来时,还没进屋就听到龚香撕心裂肺的剧咳,进屋一看,屋里弥漫着生姜的味道,龚香正趴在床上呕吐,床上全是水,黄的清的好大一滩,一个老仆两只手都拿着碗和杯子,看来是正在喂药,他满脸担忧:“公子,你很难受吗?”
    龚香咳得昏天黑地,脸红脖子粗,实在说不出话。
    一个高大的仆人在床上扶着龚香,好像他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侍人叹道:“原来太史病得这么重啊。”
    第130章 起火
    “居然真的生病了吗……”姜元挥手让侍人退下,近来,有很多听到街上流言的人跑到了金潞宫。有很多姜元都不认识,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来“劝诫”他的。
    今天有个路都走不稳,至少九十岁的老头颤颤巍巍的来了,他都奇怪宫门前长长的台阶怎么没让他跌死。
    他来给姜元讲冯家的厉害,因为活得够久,他说了很多位冯家先祖和历代大王相知相得的一生,连曾经一个冯家先祖在某一代鲁王咳嗽的时候帮他捶背都成了“功劳”。
    莲花台下八姓已有过半凋零。“大王,不能再没有冯家了,没了冯家,大王就是自断一臂啊!”那老头痛哭流涕,姜元好不容易哄走了他,立刻就让侍人守住宫门,说大王在静思,不再见人了。
    冯瑄从那天之后就不肯来了,龚香在街上的流言越演越烈之后也不来了。姜元此时才感觉到自己仍是孤立无援的。那些人虽然私底下会杀个你死我活,但在面对他的时候,却会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起。
    他暗中传信让蒋彪来,他果然来了,但他也直言告诉姜元:不可能。
    冯营是宁肯死也不会来向他请罪的,继续坚持下去就是玉腕夫人去死,但她死之后,姜元要面对的冯家就不会再“帮”他了。
    姜元失笑:“你竟然以为他们一直在帮孤?”
    蒋彪道,“大王,他们站在您身边,已经是帮您了。如果您身边没有蒋、冯、龚三家,您的王令能传出金潞宫吗?乐城外的城镇可会听从您的号令?您又能任用何人为官?”
    姜元哑口无言。事实也正像蒋彪说的那样,冯家未动,乐城中的其他人已经忍不住了。这也让他看出他现在还离不了冯家——这让他更加无法忍受。
    姜元打算低头了,可他并不想低得太没有尊严。他需要一个人来替他搭个台阶,他想到了龚香,也想听听龚香的意见。比起蒋彪,他觉得龚香更“忠心”。
    虽然龚香这次“生病”让他有些失望了。
    姜元悠悠叹了口气,听到身后有个脚步声。他回头,“莲儿,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怜奴来到他身旁,仰脸道:“爹爹何事忧愁?”
    姜元抚着他的头说,“无事,莲儿回来辛苦了,让侍人给你准备一池水,好好洗个澡,睡一觉,休息休息吧。”
    怜奴:“爹爹忧愁,儿怎能安睡?”他想了一下,“可是冯家之事令爹爹为难了?”
    “是啊……”姜元叹气,“如果孤是骑虎难下……孤这个大王,要向臣子赔罪……真是……”
    怜奴忙道:“爹爹是大王,如何能向他们低头?那冯家最可恶!儿找的人根本没那么多!又怎会在一夜之间令此事传遍乐城?只怕是冯家自己做的!”
    姜元也早在怀疑别人,听到这个一想就懂了,眉皱得更深,他以为冯家最爱惜名声,结果为了解围,竟不惜在自家头上泼脏水,真是让人惊心啊。
    怜奴低声道:“大王可能不知,冯家姐妹打起来了呢……”
    姜元一怔,他确实早就把冯乔和冯半子扔到脑后了,此时听到不免高兴起来:“真的?为了什么?”
    怜奴笑道:“听说是冯夫人听说了玉腕夫人和大王在床榻间的趣事,一时恼怒起来,抓住玉腕夫人撕打。”
    姜元挑眉,“……这就是高贵的冯家淑女,街上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在孤的王宫中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怜奴道:“大王想解此困局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大王何不去求助王后呢?”怜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