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简乐从警局出来时,天色已黑。少年的眸子染上了一层薄雾,眼里的黑色琉璃闪着微光。
    司琳琳被确认是跳楼自杀的,经抢救无效死亡。
    一出警局门,就发现柒望倚靠着白墙,似乎在等他。齐简乐有些疑惑,但没有再多思考,走向柒望。
    此时男人不再裸/露,穿着黑色的运动外套,从脸上蜿蜒入衣服内的油彩并未洗尽。在夜色朦胧的灯光下,显得十分诡异。
    “… …”面对柒望,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两人仅仅认识不到24小时,并没有什么可沟通的话题。
    “那个司琳琳…是你的女友?”柒望盯着齐简乐的眼睛,问道。
    “是的。”
    “…节哀。”
    “…谢谢。”
    其实齐简乐并没有感到有多难过。生死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只是时间问题。他只是有些困惑,司琳琳为何会跳楼自杀。
    柒望注意着齐简乐的一举一动,从男孩身上并没有感到任何情绪的波动。但齐简乐越是镇定,柒望就越被勾起了兴趣。
    两人打车回到学校,一路上相对无言。因为柒望不住校,两人就在校门口分别了。谁都没有在彼此面前提起司琳琳的事情。尽管一个是司琳琳的男友,一个是司琳琳的社长。
    齐简乐在要进入校门的那一刻,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柒望,男人高大的背影被夜色渐渐吞噬。
    柒望在往垃圾街的方向走去。
    得到了这个信息后,齐简乐便扭头进入校园。边走边拿出手机,给院长妈妈报告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手机里传来意料之中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齐简乐不由得捏紧了手机。
    他觉得有点闷,说不出来的感觉。
    女人的哭声在他耳边断断续续,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语言安慰院长妈妈。他是个没有情绪的玩偶,做不到感同身受。
    齐简乐仅仅觉得,四月的夜晚,不应该让人感到胸闷。
    院长的气息渐渐平静下来,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快接受了这件事情。
    “乐乐,明天去琳琳的宿舍整理一下她的遗物吧。”
    “琳琳的尸体,我们要火化。”
    院长说完,便挂了电话。齐简乐还保持着拿着手机放在耳边的动作,他抬头看向17层的宿舍楼,原来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司琳琳今日出事的地方。
    女生宿舍楼依旧灯火通明,似乎并没有因为“有人跳楼身亡”这件事受到影响。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生们在走廊里嬉笑打闹声。
    齐简乐想,如果没有发生今天的事情,琳琳也会像那些女生一样吧。在宿舍里一起追剧、一起吃零食、一起玩游戏。毕竟从小到大,琳琳就是个活泼开朗,人缘非常好的女孩子。
    所以司琳琳为何会自杀。
    齐简乐看了一眼13层唯一没亮灯的宿舍,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齐简乐办好手续后,来到司琳琳的宿舍。四人间,因为司琳琳的事情,其他三个女生也在昨天搬离了此宿舍。
    13楼313号,这是齐简乐第二次进司琳琳的宿舍。上一次,还是高三的他来帮大一新生司琳琳搬行李的时候。
    齐简乐摸了一下司琳琳的桌面,稍微有些灰尘。上床下桌,司琳琳的桌面上有很多手办和艺用木偶模型。司琳琳是插漫专业的,专业成绩在年级还算不错。
    齐简乐微微一愣,他看到白墙上贴着一些照片,是他和司琳琳的合照。从孤儿院刚认识的合照,到他也考到塔杭市美术学院来见她的合照。照片不多,却每一张都历历在目。
    原来在不知不觉流逝的岁月中,他和司琳琳认识了十几年了。
    齐简乐忘记了他和琳琳是何时确认情侣关系的,因为从小到大,他都默默无言的跟在她身后。
    可惜他不是她的王子,也不是她的骑士。
    小时候在孤儿院,他被别的小朋友欺负,是司琳琳把那群熊孩子打的满地找牙。上学时,自己被同学们取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也是司琳琳牵着他的手,和那群学生对骂。
    司琳琳和他不一样,那个女孩身上时时刻刻充满着正能量,让人喜欢与忍不住接近。他跟在她身后走过了十几年的春夏秋冬,看着那个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女孩一步一步变成美丽大方的少女。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琳琳的人生出现了问题呢。
    齐简乐找了一个纸箱,开始收拾司琳琳的遗物。那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东西,最终都会被火化送给司琳琳。
    希望她在另一个世界不要觉得孤单。
    齐简乐从书柜上拿出一沓书的时候,不小心从书中掉出一个东西。他弯腰捡起,是一个金色的名片,名片上只印着“垃圾街13号”的文字,并无其他信息。
    很奇怪的名片,看不出是什么属性,也没有联系电话。
    从哪掉出来的。
    齐简乐把那塌书铺开展平,看到一个不起眼的灰色笔记本。第六感告诉他,名片就是从这本笔记本中掉出来的。
    他拿着笔记本坐在椅子上,犹豫了片刻,打开了本子。是一个摸鱼的绘图本。齐简乐一页一页的翻着,越翻越觉得不对劲。
    本子里绘制的所有头像都是一个男生,而且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为了证实齐简乐的猜测,后面的几页终于出现了文字描述。
    “我今天终于又遇见他了,这是我加入社团的第23天。”
    “虽然他平时的穿着很奇怪,但是脸帅就万事ok啦。”
    “他一定是忘记我了,故意在他面前说起那件事,可是他好像完全不记得。”
    “哎,果然有很多人喜欢他,我这样的女孩应该没有什么竞争力吧。”
    像是一本暗恋日记,齐简乐微微皱眉。笔记本上记录的事情对他来讲,很陌生,是司琳琳从未提起过的事情。
    他继续翻,然后突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那些甜蜜的文字变成了无声的求救。
    “我不是她们口中的那种人,我只是我只是… …”
    “怎么办,好痛苦,好害怕。我真的没有,我只想和他做朋友。”
    “为什么这样诽谤我,她们好恐怖,为什么这样对我!”
    … …
    “不,不是这样的!怎么可能!这绝对不是真的!”
    “柒望…为了你,我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
    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齐简乐恍然大悟。原来笔记本里画满的男生头像,就是柒望,司琳琳的社长,行为艺术社团的柒望。
    文字绘画都突然戛然而止,最后标注的日期,正是司琳琳跳楼前的三天,也是他联系不到司琳琳的第一天。
    齐简乐有些自责,如果…如果他当时能主动去寻找司琳琳,是不是事情会出现转机。但他知道,这是无解的。
    上大学以来,两人的相处方式就潜移默化的发生了变化。司琳琳社交很多、活动很多,而他每天只是“宿舍—教室—图书馆”这样的三点一线。
    唯一维系情侣关系的时候,就是在食堂见面的一日三餐。他不会主动询问女友的近况,但女孩总是兴高采烈的给他讲一些最近发生的趣事。
    齐简乐原本以为,这是正常的,他和司琳琳的相处方式就应该是这样的。直到…司琳琳的死,才让他渐渐意识到,一直以来是他不正常。
    齐简乐合上了笔记本,用手指摩擦了一下金色的名片,“垃圾街13号”这几个字很是刺眼。
    司琳琳死了,是跳楼自杀的。但那又如何,真相并不会因此结束。
    男孩沉默了片刻后,站起来继续收拾女孩的遗物。阳光从窗外笼罩在他的白衬衫上,给单薄的身体镀上了一层金光。
    而桌上的金色名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更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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