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镜子里有些疲惫倦怠的脸,还有睁着的这只眼睛上晕开的眼妆,季茜叹了口气,伸手按住覆在眼睛上的化妆棉,往里用力,再往外一带,眼妆几乎就卸干净了。
    卸完妆后,感觉人才清爽了些。
    她吐了口气,这会儿都快凌晨四点了,她真是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然后加速手里的动作,迅捷地把另外一只眼睛和脸上的妆也卸了,然后准备伸手去拿花洒。
    在g市还不觉得,到京都一下飞机,那闷热的感觉简直甭提了!
    活似将人给扔进了一大蒸笼里,大半夜的都还是闷得不行,才几步路她就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如果不是想到还有工作在身,估计她都想要打道回府了。
    这不,哪怕再晚,她也非得冲个澡不可。
    可就是伸手取花洒的这一下,她定住了。
    胳膊抬起,让她正好能够看到手臂上写着的电话号码。
    恍惚间,脑海里闪过宋臻拉着她的手,低头认真写数字时的场景。
    才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几个小时前,她还鼓足勇气制造了一个零距离,而现在,他们已经隔着差不多一千八百多公里的山长水远。
    季茜唇角无力地弯了弯,然后毫不迟疑地取下花洒,沿着脖子往身上冲水。
    这么大晚上,她可没功夫把头发弄湿然后再吹干,还是赶紧洗洗睡了。
    洗到最后,还是无法避免要冲到手臂、手肘。
    此时那笔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季茜有些哑然。
    她好像故意逃避似的,想顺其自然地让水把笔迹冲掉,却没想到那笔迹虽然不清楚,却还是牢牢地盘踞在她白皙的胳膊上。
    水顺着白皙的手臂一路蜿蜒,然后在曲着的手肘处汇聚淌了下去。
    水流很大,聚成一股,砸在地上的声音很大,很吵。
    季茜脑袋里有很多种声音,喧哗、吵闹、掌声、叫嚣、狞笑……
    前半夜发生的种种这会儿纷至沓来,疯狂地拥挤着闯入她脑海,完全不给她任何拒绝的余地!
    身上的水是热的,但季茜的身子却开始发冷。
    就好像从脚背上流过的水,经过身子、淌过长腿,早已失去了最开始的温度。
    花洒“砰”的一下砸了下去。
    手突然失去了力量,竟然握不住……
    季茜顿时像被惊到了一般,迅速蹲下去把花洒捡了起来,然后开始一顿猛冲,最后将花洒固定,用了一点儿沐浴露将手臂上的笔迹给狠心去掉了。
    她其实是知道宋臻给她号码的用意的。
    在短暂的几次相处后,她发现宋臻有种“看透人心”、“追本溯源”的力量。
    他看出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将电话给自己,不过是在说:有问题可以打电话给他,他作为心理学家应该可以帮忙。
    但季茜想要的并不是这种求助与救助的关系,也不是这种病患与医生的关系。
    用力地揉搓着手臂,季茜莫名其妙有些暴躁。
    该死!
    神烦!
    她咒骂着,整个人暴躁得仿佛一头小猛兽。
    咚咚咚咚!
    隐约间,仿佛有撞门声传来。
    季茜搓手的动作一顿,随即想到了什么,立即拿起花洒随便冲了一下,然后赶紧披着浴袍走了出去。